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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昭罪司门口寒暄一番,众人便也四散了,周兰木一顿,随意挑了个没人的方向走,楚韶没带仆从,倒是方便了跟在他身后,待得众人皆不见身影之后,他才戏谑道:“四公子世家出身,瞒天过海这一套倒是用得手到擒来,楚某佩服。”
“不敢当,”周兰木却连头都没回,悠然道,“说起来,还要谢小楚将军不当面拆台,给我留了几分面子。”
“四公子在昭罪司待了两日,也没人来寻,真是叫人心疼。”楚韶快走了几步,与他并排,他本比周兰木高些,低下头凑到耳边言语,更显得有几分暧昧,“你把自己送到牢狱里‘体察民情’,用心良苦,我若拆了你的台,岂不是讨你嫌弃,况且——”
周兰木懒懒地抬起眼皮,朝他瞥了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况且怎地?”
他生得极白,日光之下更胜冰雪,长相本是清正,一抬眼却现出了右眼睑下一粒红色朱砂痣——这痣平日垂眼时是看不见的,此刻显了,映了那双含情眼,更是妩媚清丽。
楚韶离他太近,虚虚一眼,倒是不受控制地心旌一动,退了一步才道:“……况且陛下和长公子昨日刚刚给我透了消息——四公子是世家子弟,总该有个官职的,长公子的意思,是想让四公子进都察寺,听闻圣旨马上就要下来了,四公子,恭喜恭喜。”
周兰木露出一个十分惊喜的神情:“小楚将军所言可真,那我便提前叩谢陛下和长公子了。”
楚韶道:“自然不假,只是没昭告诸位大人罢了。所以我方才才说——四公子见了凶案要管,是分内之事,我怎么好妨了四公子办案?”
“都察寺可不是什么好进的地方,陛下抬举,我只得尽心尽力。”周兰木皱着眉,貌似很忧愁地答道,“将军救我一命,我又在你府中叨扰良久,有些过意不去,正好寻个案子,也算报答你收留之情。”
楚韶眉心一跳:“四公子这话什么意思?”
周兰木伸手扶了扶自己的发冠,低声道:“我知道小楚将军与金将军不睦已久,此案若得机会,便算我送与将军表忠心的第一份贺礼罢。”
他刚说完,便猝不及防地又开始咳嗽起来,楚韶从前思及他在风水香下未说完的话,不太敢接近,整日在外闲逛,此番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唬了一跳:“四公子怎么了?”
“咳……”周兰木却无暇回话,一手扶了他的手臂,另一手抚着胸口,弓下腰重重地接着咳了几声,楚韶感觉他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颤得厉害,倒也不像是装的,心中惊疑不定,只好暂且噤声。
周兰木咳了好一会才勉强缓过来,缓缓道:“老毛病了……小楚将军见笑。”
“四公子可要保重身子,这瞧着不像什么小病啊,”楚韶低头去看,却无意间看见他纤细的手腕上带了一串红松石手钏,“以后朝政上的事恐还要四公子操心,这就落下病可怎么好?”
“胎里带来的弱症罢了,将军不必担忧。”周兰木摆摆手,谦逊笑道,“要不怎么说还要继续打扰将军——这病症本说无药可治,方太医却道有医我良策,我自知没那么大的面子把方太医借走,只好厚着脸皮多住一段时日了。”
楚韶正想看他想做些什么,闻言自然道:“小事罢了,不必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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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两三日,金明镜便发了讣告,只道其妻已然入殓,如今在金家府中停柩待葬,选了后日的吉时出殡。
楚韶虽与同住显明坊的几位将军并无多少交情,但同出身于玄剑大营,面子上的事还是要过去的。见了金明镜的讣告后,他登门举哀,周兰木如今身份不明,自请扮作他的侍卫跟在身侧。
只是他虽着粗布麻衣,也是气度翩然,一路上不知引了多少人侧目。楚韶将名帖搁进金府门口小厮举着的托盘上,侧脸冲他低声道:“四公子为我做侍卫,真是楚某好大的荣幸。只是四公子气度不凡,哪有人信你是我的手下,说我是你的手下还差不多——”
周兰木低声提醒了他一句当心台阶,又伸手扶了他的小臂,装出十足的恭敬来,语气却是漫不经心的:“这身份,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但四公子这个身份,可怎么查案呢?”楚韶抬头看了一眼金明镜在大堂正中央悬挂的镜子,镜子上匾额书了“省身”二字,“今日停灵,明日出殡,下了葬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四公子总不至于缺德到去刨人家坟茔罢?”
“便不劳将军挂心了,”周兰木一路扶他到了大堂门前,躬身行了一礼,敛目道,“属下在门口等着便是了,将军请——”
楚韶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转身进去了。
周兰木抱了把寻常的铁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到宾客们陆陆续续地进了大堂,庭院中没什么人的时候,本在他对面站着的几个丫鬟小厮便围着院中的石桌,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一个丫鬟先道:“唉,咱们府中一向是平静的,怎么几日间就出了这么多事儿?”
“是啊,老大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夫人这么好的人,怎么如此想不开……”
这些丫鬟小厮有的是金府原本的下人,有的是随着来吊唁的,主子们都进了屋,聚在一起自然好奇,便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厮接口道:“你们老大是谁?”
周兰木听了一会儿,便往前几步,顺手从怀中摸了一个布袋子,把其中的瓜子“哗啦啦”地往几人聚着的石桌子前一倒,自然而然地加入了谈话:“我也听闻金府前几日除了夫人之外,似乎还有个侍卫找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