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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韶恍若未闻,依旧用那种温柔缱绻的语气悲伤地看着怀里的人:“真的,还是假的?”
    良久,周兰木才冷漠地回他,声音嘶哑:“你问我做什么,难道我说了,你就会相信?”
    楚韶加重了语气:“你回答我。”
    周兰木轻描淡写地说:“假的。”
    风朔却先跳了起来,珠玉碰撞乱成一片:“一派胡言!这样的事他如何肯说实话,楚哥哥,你不要信他!”
    周兰木仰头看着楚韶,他其实拿不准对方已经知道了什么、此刻又在想什么,只见他伸手倒了一杯酒,端到他面前,微笑着问:“这是你要赐给我的么?”
    周兰木盯着白玉杯中漆黑的酒水,道:“其余……是假的,但这杯酒要赐给你,是真的。”
    他哑声道:“你不必信我,照他说的,把酒拿来,赐死我罢。”
    楚韶晃着手中的酒杯,突然倾手,把那酒倒了一地。
    “一片冰心在玉壶……我心领了。”
    周兰木还没反应过来,人便被楚韶打横抱了起来,他怔然地倚在对方怀里,看他转头道:“陛下,人我带走了,告退。”
    风朔从龙椅上跳下来:“朕同你说了那么多,你听不见么?”
    楚韶没有回头,缓缓地朝殿外走去:“他说了,假的。”
    风朔急道:“你信他?”
    楚韶道:“自然,纵前有刀山火海,只要他说是坦途,我都万死以赴。”
    他笑起来,低头看去:“好了,我们回家罢。”
    周兰木似乎不敢相信他说了什么,怔然间眼角红了一片,连鼻音都很重:“如果我骗你呢?”
    风朔嘶吼道:“上将军,你敢抗皇命?”
    楚韶回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剜人:“抗便抗了,你奈我何?”
    周兰木扯着他的袖子,终于轻轻地笑了起来,他咳了两声,却道:“做人必要言而有信,我从前答应了陛下要同他在朝明殿或典刑寺聊聊,必定要履约。只是当下有些不方便——陛下宥我一日,明日晨起,我再来赴约,如何?”
    风朔看了楚韶一眼,似乎有些犹豫,楚韶却道:“明日晨起之后,我交出湛泸军令,任凭陛下处置,可今日谁若拦我——我必血洗金庭皇城,谁也别想走。”
    风朔勉强冷静下来,白着一张脸道:“朕会叫人跟着你们,必定把将军府围得水泄不通,望你二人言而有信,否则……别怪朕心狠手辣。”
    楚韶没有答话,周兰木却笑着应下了,楚韶抱着他往外走去,走到一半却听周兰木唤道:“解意啊……”
    风朔摸着手边冰凉的龙头,茫然地听他说:“戚琅真的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么?你这么聪明,这种说辞我却是不信的。”
    他低着头,半晌才听到对方已经飘远的半句话:“……父亲从未在你面前自称过朕。”
    素芙蓉怔怔地跪在地上,手上还沾着新鲜血液,楚韶从她面前经过,没忍住,还是停下冷冷地说了一句:“他给你说,你便信了?”
    周兰木拽着楚韶的衣襟,并不低头,只是轻声道:“我既与你朝夕相处那么多年,自然早就派人寻过你的父母。那串芙蓉花铃是哪里来的,你怎么不问问我?”
    素芙蓉抬头看他,颤抖道:“是哪里来的?”
    “是捡你回来的三公子送给你的,”周兰木依旧不看她,淡淡地笑道,“我从前不知那串芙蓉花铃有什么用,他死前跟我提了一句,并未说全,今日我才明白,为何甘先生一定要我派你去卧底。”
    他歪着头,示意楚韶继续走:“……可惜,就连甘先生都没想到,旁人不过是三两句话,你竟真的能对我下手。”
    素芙蓉跪在地上,瞪大了眼睛,在二人身后哭着嘶吼道:“公子!”
    周兰木却不肯再回头了。
    接了风朔的旨意,金庭皇城中自然再无人敢拦二人,楚韶抱着周兰木走过长长的红墙,突然听他说:“小时候,有个孩子抓周抱住了我的胳膊,我很高兴,我想保护他一辈子……”
    楚韶没有说话。
    周兰木便自顾自地继续说:“可我记性太差给忘了,留他一个人吃了很多年的苦,后来他回来寻我……”
    他颠三倒四,突然换了个话题,红松石的手钏在紧紧抓着楚韶的手上艳丽夺目:“我不喜欢笑,不喜欢勾心斗角,不愿意虚与委蛇,没有软肋,不会为人落泪,也不曾做过有愧于自己、有愧于天地的事,父皇教导我……体则存心养性,用则民胞物与。我记了好多年,每一个字都做到了,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感觉有冰凉的东西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却不属于自己,那东西顺着脖颈湿湿地滑下去,留下了一道水痕。
    他想了许久,才后知后觉这是对方的眼泪。
    如同少时,楚韶闯了祸、受了委屈,漠然地抿着唇,哄上好一会儿才会瘪瘪嘴,扑到他怀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总会无奈地为对方擦眼泪,再嘲笑一声爱哭鬼。
    视线有一点点模糊,也不知是不是蛊毒发作,周兰木费劲地抬起手,红松石的手链顺着纤瘦的腕子骨碌骨碌地滚了下来。
    他着手,也不知有没有碰到楚韶的脸,一滴泪落在手指上,他感觉到了,唇角不禁弯了弯。
    “爱哭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