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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痴山不归西野管辖,自然也不归大印,山上多有密林,荒无人烟,西野和大印曾在山腰以下进行过小型狩猎,但似乎从未有人踏足过这片区域。
他正纳罕地想着,突然见周兰木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停下了脚步。
面前忽然有天光倾泻。
傅允洺惊异地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周兰木竟从密林当中闯到了一个悬崖边上。
悬崖边多是光秃秃的大石头,石头上树木无法生存,自然隔绝了那片密林。周兰木孤立无援地站在悬崖边上,瞧着颇有些可怜,想必是密林当中不辨方向,慌不择路才闯到了这里。
西野的人跟在傅允洺身后,片刻便将独自站在悬崖边上的周兰木围了起来,只是仍在密林当中,隔了一段距离,并不敢靠近。
崖边的风将周兰木本就被削掉的发髻吹散,长发在空中飞舞,傅允洺见那几个鹦鹉卫已经不见了踪影,心想必定是没想到他会闯到这里来,急忙回去搬救兵了。
“陛下,”傅允洺唤他,心情愉悦地缓缓往他跟前走,“你输了。”
周兰木伸手挽了挽自己的发髻,冲他嫣然一笑:“是吗?”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往这个地方来,”傅允洺摊了摊手,“但你该知道,我敢带人在这里杀你,必然做了准备,想来如今姻痴山下未来得及走的人已然被我擒住,大印群龙无首,兵至扶孜城下,你猜,你仅剩的两个五方将军能为你抵挡多久?”
“唉,”周兰木叹了口气,“你说得对,若是楚韶还在,恐怕你还会忌惮些,当年丢在他手中的宗州十二城,大君如今还记仇吗……”
“可你已经把他杀了,”傅允洺嘴角抽搐了两下,很快又平静了下来,“没关系,我很快就把你也杀了,你下去陪陪他——我听闻你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生离死别的,多不好。”
“大君好善心,”周兰木十分真诚地对他笑道,“那么临死之前,我再提个要求罢。”
傅允洺身后有几个西野人想跟着他过来,不料才刚刚从密林往外迈了一步,不知从何而来的箭便“咻”地一声,刺穿了最前面那个人的眉心。
西野人们纷纷搭上了手中的箭,仰着头四处找,却没找到射箭的人。傅允洺诧异地回头去看,刹那便想明白了——跟着他们的那一群鹦鹉卫轻功了得,隐匿在树梢之间,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地面之人射杀,而只消稍微换个位置,枝叶重叠,地面的人便寻不到他们。
可是只有这几个人,能翻出什么花样?就算能够射箭杀死一两个人,他随行的人这么多,总不能都被这几个人杀了。
另一个西野人也试图上前来,他警惕地抬着头,四处张望,可和前者一样,不过两步的功夫,就被射杀在了当场。
周兰木慢条斯理地接口继续说:“我想和大君单枪匹马地比试一番,大君是英雄,肯定会应允的,可您的随从这么多,万一比武过程中偷袭,那我岂不是吃了大亏。只得用这种法子来对付,大君可不要介意。”
他一边说,一边缓缓地把身侧的长剑拔了出来。
他那剑是文人剑,在傅允洺眼中不过是花架子,傅允洺低眸沉思了一会,用西野话向周围道:“退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过来。”
随后,他便解下了身侧的箭筒,放到了地上,仅握着手中的刀,道:“好,听闻你和楚韶当年一剑动风月,如今我便来亲自领会一番。”
周兰木出剑很巧妙,文人剑是软剑,其实十分单薄,他又大病初愈,内力孱弱,跟傅允洺手中铁刀过不了几招,但他生生凭借剑术的巧妙,一次又一次地在他的刀刃之下避了过去。
傅允洺有意迅速与他结束这实力悬殊的战局,下手便重了些,他挥刀往周兰木右肩砍去,周兰木一避,软剑缠上了刀刃,人却到了他近前。
眼睛几乎撞到了刀柄上,只要傅允洺此时抽手向后,就能用刀刃生生划瞎他的双眼。
可是周兰木软剑缠得死紧,一时间他竟然没拽动,他眼见着周兰木握剑的手上已经崩出了青筋,周兰木却突然抬起头来,冲他露出一个风情十分的笑。
傅允洺心中陡然升起一阵不安,他刚想继续用力,便见散发的白衣美人低了头,在他握刀的手腕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下口下得太狠,几乎要把他手腕处的肉咬下来,傅允洺一时痛极,又兼软剑余势,刀便脱了手,缠着刀的软剑一时收不回去,周兰木便也干脆利落地撒了手。
几乎是同时,他整个人扑了过来,紧紧抓住傅允洺的肩膀,借着方才的余震恶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两人几乎是站在悬崖边上动的手,这一扑一脱手,林间的人几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便见二人挣扎着一同落到了悬崖边缘。
傅允洺没站稳,眼见有属下过来却依旧被不知何处飞来的箭矢射杀,心下大恶,却还是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了周兰木的胸口,想要借着他的力量站稳。
可谁知周兰木竟毫不犹豫地往前推了他一下,连带着自己一起倾身往悬崖底下跳了下去!
傅允洺在呼啸风声中听见几声疾呼的“大君”,随后看清楚了面前之人毫无笑意的眼睛。
他居然刚刚才明白,这个疯子,从引他进密林的时候开始,或许还更早,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和他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