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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心地善良的医师注意到患者家属眼中不作假的担忧,忍不住安慰道:“您别担心,雌性身体素质非常优越,幼崽虽然目前状态很差,但这只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后遗症,如果生活条件逐步改善,最快一个月就能恢复到普通水平。”
陆忱曾多次见证雌君身上的强悍恢复能力,但这不代表幼年时期的小叶泽也一样坚不可摧、一样能靠抵抗力顽强撑过难熬的病痛。
医生这番话多少使忧心忡忡的黑发雄虫安心了一些,他向亚雌颔首道谢,然后站起身来,准备随一旁的护工前往购药处取回医嘱上开具的药品。
负责引导他按流程取药的是一只热情周到的雄虫,一路上为患者家属科普了许多医学常识,并在察觉到陆忱对矩星不太熟悉后,当即自告奋勇地为对方讲解起了此处的社会风俗,还在等待药品库调取信息的间隙笑着建议道:“您如果有兴致,一定要到中心城围观新年狂欢会。”
“新年的第一个七天非常热闹,每年都有很多乐队和剧团从其他星域赶来参加表演,还能买到许多平时见不到的商品,就连两百多岁的老虫和刚会走路的幼崽都会参加呢。”雄虫脸上洋溢着真情实感的兴奋,眉飞色舞地说道。
这个风俗倒是跟不看重新年节日的主星很不一样,正在递出储蓄卡的陆忱心中一动,侧头问道:“幼崽们也喜欢参加新年活动?”
“没错,我的雄子昨天还吵着要去中心城的集市上买新衣服呢。”提起自家小虫,医护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神采。
陆忱垂眸注视着取药处内端坐的医师从储蓄卡中刷走医药费,听到此处时,心中陡然泛起一阵柔软的情绪:
不知道幼年期的叶泽是什么样的性情,会不会跟陆暻和陆昀一样对于参加这类热闹的节日活动非常热衷,会不会也像自家小雌虫那样,表面波澜不惊、实际上已经快乐地摇起了隐形的尾巴。
在阴错阳差中亲手“捡到”幼年的雌君、却至今还没等到小雌虫清醒的陆忱从设想中回过神来,记起诊疗报告中所描述的残酷现实,顿时无奈而忧虑地叹了口气。
小叶泽被饥饿折磨到平坦一片的胃部给他带来的冲击过大,黑发雄虫在付款完毕后将药品交给护工代为保管,自己则走出了门诊部的大门,撑着能源伞再次踏上矩星的街道,到还未停歇的夜雨中寻找着通宵营业的餐厅和商场。
他提着数只保温餐盒和购物袋返回医院时已经天色微亮,等候在诊疗室门口的雄虫护工为患者家属准备好临时休息的床铺,又为修复舱内仍然沉睡不醒的幼崽重新设置了各项指标,这才恭恭敬敬地关门离去。
无论十年前还是十年后,星币都是宇宙间唯一的硬通货,财大气粗的陆忱对于金钱毫不吝惜,为小雌虫选定了医院内最高规格的诊疗室,不仅布局宽敞,各种配套设施也十分齐全。
他先查看了叶泽的状态,然后折返回外间,将适宜养胃的热粥和甜汤妥善放进保温箱,又到盥洗室里轻手轻脚地完成了洗漱,这才浑身清爽地再度来到小雌虫跟前,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仍然运转不休的诊疗舱前。
用于外伤修复的诊疗设备正不间断地放出疗愈射线,仰面躺在舱室内的幼崽被注射了最优质的营养剂,此时紧闭双眼、将两只白皙而细瘦的小手无比乖巧地搭在腹部,露出了一片青紫的膝盖和小腿,呼吸平和地接受着射线的治疗。
夜雨中奄奄一息的小雌虫已经在长达数小时的诊疗中褪去了原本的苍白脸色,陆忱将掌心贴在修复舱冰凉的舱壁上,凝望着这张沉睡中的稚嫩面容静静出神,心中被压抑了一整夜的纠结情绪再次上涌:
虫洞爆发不会导致平行时空,在同一个宇宙内部只能存在唯一一个“陆忱”,既然能量乱流将自己骤然带回十年前,那么在原本的时间线上,小队成员们均已分头隐蔽在各个荒星,多久才能有虫察觉到队长的消失呢?
而那个时间点上的叶泽在接到紧急求助的信息后,又要到哪儿去寻找失踪的雄主呢?
——诚然时空旅行是极为难得的奇遇,但他总不能永远迷失在错误时空里,让跟自己相爱到一半的雌君痛失伴侣、让陆昀和陆暻失去雄父。
种种思绪在脑海深处周转盘旋,无数凌乱的念头挣扎着此消彼长,陆忱头痛欲裂,当即抬手按住眉心叹了口气,向后倚靠在坚硬的椅背上,疲惫万分地合上了双眼。
他在短短二十四小时内先后经历了宇宙作战、卷入虫洞、时空乱流和“矩星捡崽”的一连串事件,又因为战斗中的高强度消耗而处于体能和精神力的双重匮乏期,后来还为买粥跑遍了小半个城区,全靠对雌君的担忧和关注才没直接倒在医院门口,发觉小雌虫状况好转后终于暂时放下心来,直接靠在椅子上陷入了计划外的补眠。
疲惫不堪的雄虫首席困倦到极点,就着这个略显别扭的坐姿紧闭双眼,其间进行数据记录的医生和护工来来去去,都十分贴心地保持了静默无声,使体力告罄的雄虫直到天色大亮才从沉睡中醒转。
陆忱即便在梦中也记挂着两个时空内的叶泽,他的补眠虽然并不安稳却非常有效,使归零的体力和精神能量逐渐回升,连感知力也缓慢恢复到平日的敏锐状态,并在捕捉到病房内细微响动的第一时间就将主虫彻底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