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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随澜被吓了一跳,打了个嗝,看着客栈房间内的桌子四分五裂。
    “……”
    怎么会这样!
    他从前在雁歧山,怎么练都没效果。
    师尊说要顺着剑招释出灵气,但他总觉得变扭,经脉和剑像是拧着的,别说释放灵气,多练一会儿他身上都疼。
    但现在,他甚至没想过动用丹田魔气,只是耍个样子招而已,竟有这么大的威力!
    是因为他入境了么?
    江随澜呆了一会儿,狂扬敲响他的房门:“随澜,出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他抓了抓头发,过去开了门。
    狂扬目光往里一扫,就笑了:“你怎么在屋子里练剑?”
    江随澜说:“……只是突然想了。”
    他嘟囔:“这客栈没有那样大的天井供我使剑啊。”
    狂扬说:“可以去别的地方啊。”
    他不仅说,做得也快,下楼问了掌柜的,带江随澜去了一家武场。
    武场很大,间隔着搭了擂台。
    不过天色已晚,没什么人还在练了。付了点银钱,江随澜便在擂台上痛快地练了个够。
    他练的还是江微传给他的那套剑法。
    从前不觉的,现今用起来,只觉得空气中的一切力量都向他涌来,剑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不必刻意去记、去套什么剑招就如臂挥指。
    他闭上眼睛,微微仰头,空旷武场还剩些许刻苦的汉子,他们五大三粗,体魄强壮,平日见到瘦弱点的书生都要嘲笑两句娘们似的,可此时,见到那擂台上舞剑的年轻男人,眼睛都直了。
    月光整个儿都只照在了他身上似的,那身普普通通的蓝衣硬是被照得光华璀璨,宛若神仙。
    那张脸,又白净又漂亮,鼻梁高,下颌棱角分明,脖颈修长,眼睫翩翩若蝴蝶,脸上细小的绒毛都在月光照耀下显得温柔精致。
    “这小子……”有人低声念了一句,咽了口唾沫。
    另一人接过话头:“总算知道为什么有男人爱玩南风馆的小倌了,若能有这样的,我也不是不——”
    江随澜一剑刺向前方,魔气凝在剑上顺着招式指向的路径刺出去,武场那棵巨大的槐树遭了飓风蹂/躏般一阵狂抖,而后倏然炸裂。
    旁观的汉子们:“……”
    那位想说“我也不是不行”的,连忙把话带口水都结结实实咽进肚子里。
    江随澜满脸抱歉地从擂台上下来,从乾坤袋里数着东西,看有没有什么能赔偿这家武场。
    狂扬说:“你又进境了。”
    江随澜想了想,说:“好像是吧。似乎突破了一个什么瓶颈。”
    狂扬喟叹道:“太快了,这才几天。江微都比不上你。”
    江随澜说:“大约是厚积薄发吧。”
    狂扬微笑又感叹地摇了摇头,说:“你这一进阶,这方圆几千里本就没多少的魔气都被你抽干了。”
    江随澜给了武场的主人一小盒复新膏,说:“实在抱歉,坏了你们一棵好树。这是治伤的药,什么伤都能治的,内服外敷都行。”
    夜已很深了。
    回客栈的路上,狂扬问他:“你方才在想什么?”
    江随澜愣了愣,迟疑道:“……没想什么。”
    狂扬洞若观火:“入境至迷境,有迷思,才能进阶,多少人进不了迷境,就是因为一辈子都没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江随澜更呆了:“可迷境不是……迷茫之境,就是不知道,才……?”
    狂扬摇头,给他解释。“有所求,才有所迷。你要先问自己一个问题,才会去寻找答案,迷境,是迷茫之境,也是寻找答案之境,找到了,便是明境,找不到……寿数到了,便就此陨落了。”
    狂扬看向江随澜,微微笑着:“现在,你舍得告诉我,你方才在想什么了吗?”
    江随澜张了张嘴,有点儿说不出口。
    良久,他才低声说:“我在想,爱……是什么?”
    舞剑的那段时间不长,他却想了很多,从孤独的、渴望亲情的童年,到有了些许友情的少年,再到一头栽进师尊温柔乡的青年……
    他想,他是想要爱的。
    亲情爱,友情爱,同门爱,还有情爱。
    只是师尊带给他的情爱——哪怕是假象,都是那样昂扬浓烈,把其他所有的都掩盖了。他心满意足地浸泡其中,别的都不要了,以为只要那个爱就足够了。
    结果有朝一日,告知他那爱是假的,恍然间,他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爱……是什么?
    他感受着月光照拂在他脸上,在心里轻轻呢喃。
    弄清楚那是什么,就能想办法得到了吧。
    若是他一早就清楚爱是什么,不至于看不清师尊真正的心意。只怪他无知浅薄,以为拥他、吻他、与他云雨,以为那以孤琴仙尊名义的保护、占有欲和温柔便是爱。
    结果隐藏在其下的,是漫不经心,是敷衍,是忘记,是痛下杀手。
    过去江随澜以为师尊爱他,后来发现他错了。
    那日在碧城,师尊失态祈求,仿佛深爱他。可谁知道隐藏在这深爱表面的背后是什么?江随澜没法再相信了,不是不信师尊,是不相信自己所见所觉是正确的。他醒悟师尊不爱他的那一瞬,立刻发觉过去一切有迹可循,只是彼时他被一叶障目,什么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