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荥川百姓的现状虽早听费添说过,没想到五年过去,依旧停滞不前,没半点好转。
虽然当初为了生计离开,可毕竟是从小长大的地方,看见荥川百姓如此艰辛,费添心里也希望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因此才跟着魏尧他们回来。
“宣州离这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他们为何不能去宣州买粮?”
从前最穷困潦倒时日日想得都是如何填饱肚子,自是没工夫想别的,可如今一想便觉得奇怪。即使荥川大旱,粮草又被盗了大半,可州府离荥川不远,既然荥川的粮食千金难买为何不舍近求远去宣州买呢?
衙役笑了笑,对他的想法不置可否:“这我们怎能不知道,只是宣州的粮食也大多靠朝廷赈济,本地百姓都要吃不上了,更别提能给荥川百姓了。后来刺史下令,外人进宣州需通行文书,百姓哪可能有那东西,便也不去自讨没趣了。不过也难怪,这时候各地自顾不暇,怎会管我们。”
这一字字仿佛化作冰锥猛然刺在朱御心中,民一日不能安居乐业,国便像处与岌岌可危的悬崖边上,一日不得安稳。身处边鄙的百姓哪指望远在帝都的皇帝大官,他们能指望的不过是父母官能为他们谋福祉。县令林若德畏惧权势,为保住自己知情不报,而宣州城及其他县视若无睹不过也是为得自保,虽有错却是形势所逼,怨不得人。
此时朱御已下定决心,必要将丢失的粮草追回,将蠹国害民的蛆虫一个个揪出,绳之于法。
宣州城门口的士卒要尽职许多,拿过文书仔细查看半晌,还拉开马车帘看了一眼才放行。街上百姓人来人往,一派热闹景象。
到州府前,刺史杜源已在门口迎接,见到朱御行礼道:“下官宣州刺史杜源,见过大人。”
杜源的举止不卑不亢,让人挑不出毛病。他将众人迎到大堂,与朱御同坐主位。
“大人千里迢迢从帝都来宣州,不知所为何事?”
朱御接过下人端来的茶盏:“为得是调查朝廷赈灾粮草无故失踪。”
杜源并不出乎意料,赈灾粮草一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既已被朝廷知晓,他再隐瞒不过是弄巧成拙。
杜源挥了挥手,房中的下人们便尽数退去,只留下座上几位。
他长叹一口道:“想必各位大人是从荥川县令林若德知晓下官的,只是这事斯事体大,许多事林若德他并不知情。”
“哦?”宁清淡笑道,“听杜大人的意思此事另有隐情?”
宁清突然冒出来,杜源疑惑地问朱御:“这位是?”
“哦,他们都是随我一同来查此事的。”
杜源心想一个普通官吏怎会在这时插嘴,只怕来头也不小,不敢怠慢宁清,对他礼数有加。
“林若德呈上的折子,我是都替他交上去了。”林若德垂首苦笑道,“只是,后来接连呈上去几份都石沉大海,后来我便明白了,隐晦告诫过林若德不必再递折子了,因为没必要。”
宁清与朱御对视一眼,果真如他们所想。其实不难想见,荥川虽是个小地方,可上头还有宣州,能将这事瞒得严实合缝,整整五年没有透露端倪,朝廷上头必定有人在其中周旋,且这人官位绝不低,应该是身份地位十分尊贵的人。只是不知为何,宁清有些心神不宁,前些日子的不安越发泛大,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如鲠在喉。
魏尧一声不发,一如往常一样,他此行是为了保护朱御,因此大多时候只当个看客。只是他注意到,宁清与太子似乎很是亲近,虽说宁清从前是朱御的伴读,可宁清之后不在朝堂,在民间纵情享乐;若他们从前关系便好,太子怎会让宁清那般无所事事,可若他们关系平平怎会如此亲近,好几次他都注意到宁清与太子有眼神交流。
宁清这人更是奇怪,说是一窍不通但一路表现明显不符,这也说得通,从前能被选为太子侍读,必是同龄人中的翘楚,这样的人后来成为帝都纨绔,显然有鬼。魏尧默不作声地垂首喝茶,恰到好处地掩去了唇角的一丝玩味。
朱御也明白此事急不来,帝都那人如今隐藏颇深,想揪出他的狐狸尾巴想必没那么容易,且不提那么远的事,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粮草,这也是他们的重中之重。
“林若德说附近有一伙南蛮人,粮草便是被他们截去的?”魏尧问了一句。
“正是。那伙人身手了得,且深悉附近山脉,行踪诡异,从前几次围剿都叫他们跑了。”杜源一脸恨极自己无能为力的样子。
“那伙南蛮人总数有多少?”魏尧又问。
杜源极力回想,告诉他:“我们见到的是二三十人的样子,只是不知是否已是全部。”
魏尧点点头:“人数并不多。”
带兵作战的事便是魏尧的老本行,朱御问他:“若想短期将他们围剿可有办法?”
魏尧不过微微一笑,明明没说什么却给人一种胜券在握的信心。
“并不是千军万马,不足为惧,只不过需要事先摸清地势和对方总数,方能事半功倍。”
他这么说,众人便放心了。费添心想到时候一定要亲临现场见见魏尧带兵上场的阵仗。
杜源心想这人是谁,出兵也该是州府这边出,他们这样仿佛是要眼前这人上阵一般,看来是帝都那边带来的武官。说起来这人有些眼熟,许是从前在帝都时见过,不过当时拜见过那么多人,他早就不记得这号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