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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方主帅给足了魏柯辛这个使臣面子,摆下盛宴,军中高级将领尽数盛装出席,军中各处为了欢迎他燃起篝火,将夜晚的郊外映得宛若白昼。
单看敌方对我们这封降书的重视程度,我的投降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可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魏柯辛依旧铩羽而归。他神色恍惚,怀着一颗屈辱之心,怏怏地返回黄荃城。
“怎么了?”
我扶住腿脚发软的他,将他带到一旁。
“该死的,我不该去的,”魏柯辛脸色铁青,“敌军地位最高的军师是我师兄,他说服了元帅,为了将他们手下的散兵游勇练成真正的铁军,他们决定把黄荃城当做磨刀石,死再多人也无所谓,他们必须淘汰掉无用的弱者,留下令行禁止的勇士,将这支军队打造成无坚不摧的铁军。然后,率领这支经过千锤百炼的军队,挥师北上,与八王爷主力一战,到时候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好狠的练兵方式,听着就令人不寒而栗,不愧是与魏柯辛师出同门的师兄,不过——
“魏柯辛,你师门不是都被你弄死了吗。这个师兄哪里来的?”
“我师兄曾经救过我,我最后没有忍心下手。”
魏柯辛的眼中没有半分对这位师兄的眷恋,唯有怨毒和愤恨于其中翻涌。
我不欲深挖他那自作自受的过往。
“唉……派你去的确是个败笔,不过敌方这次的元帅是王家那个老东西,区区一个军师还策动不了他,说吧,还要什么见鬼的原因。”
闻言,魏柯辛神色一肃,看来果真有更重要原因。我挺直腰板,洗耳恭听。
“的确没有这么简单,这次的随军人员中有一位不得了的大人物,而他出事了。”
“是谁?”
“新皇的最宠爱的皇子,前天夜里被暗杀了。”
“……”
“该死的……难怪!”
我的手狠狠地击打在墙壁上,仅一击,我的手掌整个青紫。
新皇多疑,他最宠爱的皇子不明不白的死在王元帅的军中,死在我们两军对峙之时。清白一生的王元帅这次是百口莫辩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以我军的头颅祭祀皇子的在天之灵,给新皇一个交代,以希望能够平息新皇的震怒。
王老元帅当然清楚我的投降意味着什么,他也想就此远离黄荃城这座黄泉之城。
可惜,他不得不战。
……真该死……
皇子这时候被暗杀,帝京的新皇痛失爱子,还失掉了一个可以策反八王爷心腹的机会,王老元帅与我军也不得不被拖入消耗战的泥沼,这分明就是三输的局面。
唯一的既得利者正是我那伟大的主子。
我说他怎么敢让我出这种任务,原来还留了这一手。
符锦……你下手可真够狠的……
这局是我彻头彻尾的输了。
109、
投降不许,死战到底。
从新皇子嗣身亡的那一天起,我们和王老元帅的大军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再没有了转圜的机会。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两者之间没有第三条路。
战争进入到第七天,敌军的攻城变得疯狂,他们从任何可以冲锋的地方冲锋,甚至开始在城墙角开始挖地洞,各个军官亲自上到最前线督战,所有胆敢退缩的士兵,斩立决。
箭雨和飞石不断向黄荃城内倾泻,小小的黄荃城中没有任何一处是安全的地方,停步,即是死亡。
与这黄泉战场相映衬的,是末日般的天象。
史书记载,哀帝继位元年,灾星陨落,化天火降临人间。
灾星正落在黄荃城前的战场之上。这天外降临的祸星燃烧着比烈日更加灼目的火光,划过遍布箭雨的天幕,为白日之下的修罗战场带来不可承受的光芒,所有的死者与残存的生者,在此等耀眼辉光之下纤毫毕现。
鲜血,残肢,挣扎,死亡。
人们好像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正在进行无谓的厮杀,双方士兵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杀伐之刃。我们全都昂起头,仰望着凡人不能企及的威力。
巨大的火球呼啸地袭向袭向这座战场,迎面而来的狂风使得所有人人都无法站稳,我们抓住了所有能够抓住的一切,勉强在此等天灾面前面子站直身子。
陨星坠落不过短暂一瞬,观摩此等景象的人却恍若度过一个甲子。当巨大的火球想你头顶压来,渺小的人面临死亡的阴影,除了呆滞地张大嘴,人们什么都做到到。
能成为如此璀璨的景象的一部分,死而无憾。
剧烈燃烧的火球砸在黄荃城外,巨大的轰鸣声,耀眼的火光,冲击波从陨石坑向四周扩散,大地震动,天崩地裂。城墙上的士兵人仰马翻,云梯上的将士被震落,从十几米的高空跌落,砸在自己同僚的尸身之上。
璀璨的灾星陨灭,灾星之后的黑云吞噬苍穹,笼罩大地。战场顷刻之间由煌煌白日沦入无边黑夜。
今日不得不休战,可第二日的天气没有任何好转。
白日黑云,空气中满是尘土和烟火的味道。方圆数十里不见阳光,尘柱汇聚成的黑云,状如环山,覆压而下。
徐玉阙遥望此等景象,背诵卦书中的选段。
“云如坏山,其下覆军杀将,血流千里。”
此乃极凶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