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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来我们之间的斗争有输有赢,各自折损了一些党羽,不过远没有达到伤筋动骨的程度,我们激诡束湿的政斗与冥顽难化的政见都掩藏在暗处,迟迟没有达彻底激化的转折点。
    我们这勉强维持了十年的平衡,终究在隆兴十年年初被打破。
    隆兴十年年初,季老丞相一手扶持的户部尚书返乡归来,将沿途所见告知季老丞相,年过七旬的老丞相大怒,彻查之后将种种情况写入诏书,连夜呈递给主子。
    就是这份诏书,揭开了了盛世之下——腐朽溃烂的内核。
    严重的贪污腐败与权力寻租从来不是末代王朝才有的情况,在权力高度集中的王朝里,自官僚体系进程的那一刻起,贪腐与特权就如影随形。主子登基不过数年,大禹国的贪腐就已经进展到了极其严重的程度。
    比之前朝,不匡多让。
    户部尚书忙了这么多年,今年终于被老丞相批准了能够返乡祭祖,户部尚书尚书高高兴兴地衣锦还乡,却为沿途所见瞠目结舌。他每到一处村庄,每进到一处城池,听到有大官来老百姓立刻会来喊冤告状,从这些百姓的口中,户部尚书得知了基层官员惊人的腐败程度。
    基层官员趁着改革的大势,昧下了大片良田;借着上级下放的权利,他们通过权利寻租,替换修路铺桥的材料,事后转手倒卖;与商人合作,借由税款和自家亲戚的粮行购入大批粮食,人为地抬高粮价;援助给地方的钱款,经过这些官员之手,都会来个雁过拔毛。
    不少官员年岁不小了,家中小妾娶了好几房,孩子也有了一大堆,寻花问柳的雅兴不减当年,不少良家妇女和未出阁的少女也在他们的问询之列。
    主子立朝之时,走马上任的上任的官员不比百姓有钱多少,改革不过两三年之后,官员们跟变了戏法似的一个个穿上了绫罗绸缎,吃上了山珍海味,家中的宅邸那叫个曲径通幽、雕梁画栋。某些县令修建堂屋的砖瓦都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家中连片的土地也让农民帮他代耕,半点酬劳也不会给予人家,一旦敢反抗,接下来的报复和苛待根本不是一个百姓家能够承受的。
    底层百姓的控告喊冤数不胜数,但“上面”根本就不受理,反倒把控告者拷上公堂。某些乡间的刺头见地方官员不受理,层层上告,可惜,官官相护,一切努力不过徒劳。
    老丞相刚开始改革的时候,对百姓承诺,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将欺压他们的恶霸押送进公堂。诺言犹在耳,今已不可信。不过短短几年,公堂又与恶霸沆瀣一气,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这封奏章,是成千上万的贫困百姓以血泪渲染出的图景,正是惨绝人寰的人世的写照。
    水至清则无鱼,主子一直以为贪腐被维持在可以控制的状态,他从没想过事态已经严重到如此境地。
    当日早朝,主子当庭勃然大怒,命令老丞相彻查也罢,更糟糕的是,他给予了老丞相风闻言事的权利。
    整个朝堂鸦雀无声,立在朝堂上的我手脚冰凉。
    愿意无他,我们都察院,正是这块烂肉上,最腐臭不堪的脓疮。
    与季家的治军极严不同,我和九王爷的手下兵痞不少,他们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早已习惯了漠视风险。边塞战斗时的无情屠杀,造反时将刀剑对准自己的国人,他们早已抛弃了道德与底线。
    战争结束以后,他们被下放到地方,仗着自己曾经的功勋,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成为了季老丞相口中的恶霸与污吏。
    我与并肩作战的同胞战友们,走上了无可救药的贪污。
    我的背后有季清贺与徐玉阙的情报网,他们的所作所为我早就知道,但我又能如何?
    在将近十载栉风沐雨的征战途中,我们早已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我还会因为这些事情把他们送入地狱不成。
    所以只能视而不见,装疯作傻,能瞒住一时是一时。
    所谓政治,在我看来,不过是正着治理也行,反着治理也可,特权阶级的存在与贪污腐败的存在就是其中较为反动的一面,但只要能维持政局的稳定,将底层的声音压下去,这些就都不是问题。
    只要能将那些百姓和反对者的声音压住,传不到老丞相和主子这两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耳中就可以了。
    用高高的城墙与表面上的繁荣懵逼他们的耳目,将粉饰过的奏章和报告呈递到他们眼前。让他们一个以为自己的改革完美无缺,一个以为自己的国家一日千里。即使偶尔出了一些差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弊端缺点都是“九牛一毛”的,不值得大范围的普查和大刀阔斧的改革了。
    这种蒙蔽不过权宜之计,我也知道这件事迟早会被捅出来,不过我不着急,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字——拖。拖到老丞相老死或者主子病重,只要拖到那时,就算这件事炸雷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谁会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户部尚书把这件事给捅了出来。
    现在,主子正愁一个收拾我们的理由,老丞相也刚刚从大刀阔斧的改革中腾出手来。
    局势危矣。
    下朝以后,我回到官邸,想要找魏柯辛商量下一步的政策,可我回到官邸的时候没有看到魏柯辛,反倒看见了又来霸占我的桌子的季清贺。
    他将脚敲到我的桌上,脚下压着我写到一半的公文,把玩着我的毛笔,心平气和地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