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宋昔剥完了蟹，裴修云端起酒壶，倒了一杯杨梅酒，推到张锦之跟前。
    张锦之放下手中大卸八块的螃蟹，欠身接过酒。
    “谢谢。”张锦之道。
    “客气。”裴修云替自己斟了酒，举起酒杯，隔空颔首。
    张锦之双手举着酒杯，与他相敬。
    几杯酒落肚，两人之间的疏离逐渐淡去，聊起了些陈年往事。
    宋昔也喝了两杯，托着粉腮，用零碎的螃蟹壳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螃蟹。
    一个圆滚滚的脑袋钻入她怀中，坐在对面的小女孩不知何时摸到了她这里，小手攥住她的衣带，眨着乌黑的水眸。
    “姐姐……你好香……”长安官话硬朗，而她的声音又很软糯，听上去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在咆哮。
    宋昔抬起手，细细闻了一下，依稀闻到些许桂花香。她惊喜地侧过脸，不远处的丹桂树上已经结了零星的花骨朵儿。她在这儿坐了许久，落了一身的桂花香。
    “桂花……开了……”她低喃。
    她想到了自己曾经向先生许过愿，想要在满城桂雨的时候嫁人。桂花，就这么猝不及防开了……
    “桂花好看吗？”张落好奇地问。长安城没有桂花树，沿街种了槐树。每至秋季，翠叶枝头挂下一串霜白。槐花的香很浅，但是槐花酿的蜜香味浓郁。她最喜欢用擓一勺清透的蜜，用温热的羊乳冲泡。
    “好看。”宋昔站起身，拉着她走到桂花树下。
    “别乱走，等我一下。”宋昔点了点她秀气的鼻尖，叮嘱道。她走入屋内，少刻，举着两杯热茶走来，腋下还夹着一个糖罐。
    宋昔同小人儿坐在桂花树下。她垂首，轻吹氤氲的热气，待水温稍低，将茶杯递了过去。
    “小心点。”她小心翼翼地将茶杯放入小女孩手心。
    张落捧着温热的茶。泡开的桂花与茶叶散发着浓郁的清香，比这丹桂树落下的花香还要醇厚。
    “是姐姐的味道。”张落乐呵呵地道。
    宋昔打开糖罐，捏起一枚桂花松子糖。
    “张嘴。”她把糖凑到张落嘴边。
    张落乖巧地张开嘴，粉嫩的唇含住一角糖。软唇慢慢吞入糖，最后含住了她的指尖。
    “哎，这个不是糖！”宋昔连忙缩回手。指尖湿湿热热的，也很酥麻。难道，先生平时喂她糖吃的时候是这般感觉？
    她像裴修云那般伸出手，摸了摸张落的额发，有一种摸邻家小狗的感觉。
    她脸一沉，莫非先生平时把她当小狗逗弄……难怪先生最爱拿糖喂她了，有时候还故意不给她。他捏着糖的手向前一伸，她探起脖子，咬了一个空。偏偏她缩回脖子的时候，他又把糖送了过来，然后又咬了个空。
    宋昔狠拍了一下自己脑门，这分明就是被先生当小狗耍呢！
    她侧脸，一道寒凉的目光射向酒酣耳热的裴修云。他喝多了，脸颊熏红，余光瞥过宋昔，回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有什么好笑的？宋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