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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柳正放上桌子,朝他推了过去,淡淡地说了一声:“快走吧,不然走不了了。”随后,便旁若无人地按动了电话号码。即便完全关闭声音,家明也能知道那电话里说的是什么:“喂,我找柳怀沙……”然后,他就笑了起来,或许明白被那一枪打中的地方所代表的意义,那一刻,他的笑容中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没有黑道老大的流氓或豪迈气息,没有埋在眼底的压力与戒备,而仅仅像是一个父亲……
十多分钟后,当家明等人赶到时,他就保持着那个打电话的姿势,在那冰冷的房间里停止了呼吸,窗外的阳光苍白而刺眼。
“……沙沙有你,我其实很放心了。你一直都知道分寸、知道进退,我知道沙沙她其实不喜欢我做这些事情,作为老爸,我亏欠她的很多……一个人这辈子很多的事情没办法选择,还好有你和灵静丫头,让她开心了这么多年。她一向不懂事,但你多纵容一下她,这次之后,让她别太伤心了,记得有我这样一个老爸就好……”
“……出来混这么多年,其实早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这次如果没有这件事,这半年我就想把沙竹帮的事情逐渐放下去,到年底结婚,洗手不干了。可是……咳咳,呵……人在做,天在看啊。这么多年了,做了这么多害人的事情,老天让我有个这样的结局,其实还算是善终……胡护士那边,不用特意去说了,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吧……”
“……其实想起来,我也不是非常喜欢她,只是我累了,她有些像沙沙的妈妈,她妈妈……咳,她妈妈不是意外死的,其实是仇家干的,我不敢跟沙沙说,怕沙沙恨我……”
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离开这么多年了……我有些想念她……”
轻轻揉动着隐隐发痛的额头,家明回想着柳正最后的那些话,回想着他将电话放在沙沙耳边后少女的表情。录像变为沙沙沙的雪花点。另一个人在房间里说了话。
“柳士杰好像很有逃亡的经验,他用的是一张假护照,一天之内转了三次飞机,最终在英国伦敦希思罗机场下的飞机。我们目前已经掌握了他暂时居住的宾馆,随时可以带他回来……”
此时说话的,是隶属于炎黄觉醒叶莲手下的一名成员。这一次柳正的突然死去会给江海带来的恶劣后果是肯定的,但在炎黄觉醒,关心的不会是一定程度内的社会动荡,而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会不会有抓狂的人展开大规模的迁怒与屠杀,因此某些方面的意见,终究还是要探探家明这边的口风。
柳士杰行动老练迅速,但事情发展没多久便已经惊动了所有人,以炎黄觉醒的庞大网络,哪里会抓不住他,只待家明这边一点头,便立即揪回来做个顺水人情。不过,望了他一眼之后,家明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麻烦暂时看着他吧,别让他发现就好……谢谢了。”
“呃……没问题,但是在柳老大死了之后,没有适当的接班人,沙竹帮估计会变得四分五裂。这方面,不知道简小姐的意思会是……”
“没事了!”从座位上站起来,家明笑着摇了摇头,“柳叔不在了,沙竹帮也就跟我们无关了,随它去吧……”
拉开门,葬礼上哀乐的声音陡然间加大。时间是九月一日的下午,日光高高地悬挂在空中,这个时候学校里已经开始上学了。人影走动,却显着一股寂寥而萧瑟的气氛。沙竹帮即将出现乱局,这些帮众当然也知道,或者有摩拳擦掌想要趁机上位的,但这些年稳定的生活还是更令人感到怀念,伤感的人,终究是大多数。不过,不管是谁也没有多注意家明与他身边那看起来其貌不扬的男人,当然也不会有人知道,就在两人方才的几句话之中,几乎就已经决定了沙竹帮的未来。
从后方转去前厅,被布置成灵堂的大房间里堆满了花圈,周围站着的都是沙竹帮的人,拜祭的人不时有来,被安排迎宾的人大声喊着对方的来历,柳正的遗像和遗体都摆在前方。作为唯一的亲人,沙沙披麻戴孝,安静地跪在一边,她低着头,眼睛红红的,不哭、也不说话,有人过来祭拜时,她便磕头回个礼。这些人拜过之后大多数便来安慰她几句,她也不回答,就是那样一动不动地跪着,目光呆滞地望着地面。
灵静手臂上戴着黑纱,此时正拿着一杯水,跪在旁边陪着她。她将水递到沙沙嘴边喂她喝完,眼见着家明到了,满脸愁容地向他使了几个眼色:“她从早上跪在这里都七八个小时没动过了,还不肯吃饭,你劝劝她吧。”
微微叹了口气,家明点点头,俯下身子轻声说了几句,想要扶着沙沙起来坐会儿,实际上能说的话也不过和灵静一样。沙沙微微摇了摇头不肯动,实际上,也只有面对家明和灵静时她才会有这种摇头的反应,若是旁人,基本上就是连表示的心情都没有的。
与灵静不同的是,家明的力气比较大,搂着她的肩膀,轻轻巧巧地便将沙沙扶起来了。她跪了一个上午,膝盖估计都已经麻木,是家明用强,她也就不做什么反抗,被扶着坐到旁边的凳子上时,灵静连忙过去帮她按摩双腿,随后跟家明说道:“我叫厨房煮了点粥,家明你去拿过来吧。”
家明点点头,拍了拍沙沙的肩膀转身离开。这时候,见到沙沙终于由跪变坐,后方几个男男女女也走了过来。这些人有老有小,多是沙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看着家明和灵静的目光隐隐都有些敌意,大概是因为沙沙只对他们两个有反应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