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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被抛弃的新生儿想要重新接触这个世界般,他可以肯定,清光憧憬着阳光下的人间。
草薙递来医药箱,“辛苦了,黑、先生,哇,只是喊假名总觉得很奇怪。就算伤势不重,也要认真对待哦。”
“不需要敬称。”
他声音沙哑地回复道。
隔着一道面具能稍微改变他的本音,虽然他并不觉得琴酒没有察觉到真实,但在对方先行拆穿前只能继续这种拙劣的表演。草薙似乎理解了他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穿着与现代人并不相同的两名少年人再也忍不住沉默,小声问道:
“真的是……清光哥吗?”
草薙正将玻璃瓶放下,磕碰间发出清脆的声响:“准确来说,是复制品。”
他踌躇半晌,认真地转向黑,“虽然我知道这么问不太好,是他让银小姐受了重伤,这是不能抹去的事实。请问,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加州清光是被控制的人偶。
他必须替他的错误还债,但在此之前,真正的罪人是草薙炼。草薙不能大言不惭地告诉他们自己确乎只是单纯的善心,其中没有掺杂丝毫将单纯的清光拉拢到自己方向的心思——在黑暗中蛰伏的少年人,定然对第一个向他展示这个世界的人付出真心,而他们同样是利用这一点相互牵制的欺诈犯。
只是,他可以确保,与清光的约定中并无谎言。
黑沉默了莫约十几秒,在草薙以为他要责怪自己过剩的同情心前,青年开口了:“逃走了。伤势严重。”
二对一的局面始终是劣势。刺客原本清丽的面容狰狞如同恶鬼,衣物也尽数被跳跃的电光烧焦,唯一让他异常在意的是,在那一截衣料被双刀斩落时清光错愕的眼神。不难看出对方接下来拼命似的举动都是为了夺回这样东西,而非杀死目标。他下意识以为清光在其中藏了重要的信息,然而最终得到的却只是平凡的装饰品。
“我明白了,辛苦您了。”
草薙再次向他鞠躬。
琴酒从旁一把抓住他的后领,草薙顿时失去平衡,半分惊讶半分疑惑地任凭银发男人干脆地将他拖走。贝尔摩德摆出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看的表情,不动声色地拦住想要追上去的狐之助,草薙余光瞟到秋田藤四郎与五虎退闪烁的目光,顿时反应过来让谁带孩子都不能交给贝尔摩德——女子颇为豪爽地将剩余的绷带丢给安室透,正巧落在后者刚缠好的伤口上,引得一阵夸张的抱怨声。
接着他就被拖出了门。
“我可是伤员啊,被你们当成诱饵的可怜人。”安室透无力地举起只是被划破皮肤的那只手,还好他能用的是右手,“你在干什么?”
“嗯?”
贝尔摩德用鼻音作答。她摆弄着耳麦,沙哑的电子音后,只能听到偶尔的狗叫声和塑料袋间的摩挲,她立即没趣地取下耳麦:“窃听啊~不过琴酒他早就发现了,大概窃听器已经被丢到哪个垃圾堆里了吧?”
真是危险的女人,即使是同盟者也能毫无心理障碍地算计。
安室透腹诽道。
“嗯,不要用这么伤人的目光看我嘛,零先生。”贝尔摩德的手指轻抚着红唇,“现在,我们是否该谈谈你的秘、密、呢?”
“——饶了我吧。”
草薙指了指门内,里面正不停传来含糊的噪音:“不管他们真的没问题吗?”
琴酒头也不抬:“贝尔摩德有分寸。”
可是你之前还因为她没分寸的事情差点崩了她,草薙默默把吐槽塞回肚子里,楼梯的部分琴酒当然不可能也像拖货物那样将他抢拉下去,因此他抢回了部分行动权。草薙把玩着一直确保完好无损的窃听器与定位器,充满怨念地叹息道:
“你们组织的成员该不会都这样吧?”
银发男人一言不发,却也无生气的迹象,他只是态度强硬地拉过草薙的手,然后抛下了某样物品。草薙没由来地产生了自己正在从哪个傲娇的王手中得到赏赐的错觉,逆光中,琴酒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
“……GPS?”
“发信源是复制品。”琴酒看着他,“我命令契约者装上的,怎么使用是你的自由。”
屏幕上,属于清光的发信点正在不断波动着绿光。显示的地点是距此不远的废弃楼中,他没有回到位置不明的地下研究所,也没有更换会见草薙炼的衣物,因此发信器依旧能够幸存,而非早就被发现。只有在相当的绝望下,表现出对绮丽之物远超常人的兴趣的清光,才会忽略这些细节。数种缘由中,他因为接连失败而被草薙炼抛弃的可能性占据压倒的地位,草薙不认为自己应该放弃这个机会。
放弃将加州清光攻略的机会。
同时也是找到草薙炼藏身之处的机会。
“你很担心那个小鬼。”
“——谢谢。”
草薙低声道。
他由衷地佩服男人粗暴的行事风格和思考方法,只要看到他就无法独自消沉下去。他苦恼地长叹一声,转动眼珠,最后还是对琴酒比了个心型手势:“败给你了,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银发男人用你的脑袋有毛病吗的和蔼目光注视着他:“……”
“那……不愧是看上我的男人?”
琴酒指了指他的口袋:“发信器,你最好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