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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就在皇城北边,安定门内,远处零零落落还有什么财神庙。
胤禔带人打马来到国子监的时候,居然在门口看见了班第。这位蒙古台吉被康熙赐官一等侍卫,前段时间跟着皇帝、太子东巡去了。
“你怎么跑这来了?”胤禔笑问,“打算弃武从文?”
班第不好意思的笑道:“阿哥别埋汰我了,是皇上说的,让我多读点书。今天休沐不必当值,我向曹寅侍卫请教一下,他说魏尚书讲学,所以我过来听听。”
“……曹子清?”胤禔哭笑不得:“他怕不是在捉弄你。”
“不会吧。”班第道:“容若兄当时也在,他也这么说,他还是你介绍给我认识的呢。”
“行叭,那就是我表哥高估你的水平了。”
班第这就不开心了:“阿哥,我真的是读过书的,我都会读史记了!”
“算你厉害。”胤禔仰天长叹:“希望魏尚书和学士、庶吉士们别把咱俩给赶出来。”
“不会的。”
班第很认真道:“东巡的时候,有人说魏尚书举荐的刑部侍郎敷衍部务、是个庸官。原本要追究魏尚书举荐之责,可是太傅对皇上说,那人的确老了,当年也是勤于王事。因为衰老而不能供职,让那个官员致仕就行了,追究魏尚书大可不必。既然如此,不看僧面看佛面,魏大人不会赶你走的。”
胤禔沉默了,魏象枢是出了名的清官,他万万不会、也没钱向明珠行贿。看来他舅舅除了争权夺利、喜欢敛财之外,还很有勇气仗义执言。
果然,人都是多面的,不能只盯着一方面来看。
两个人寒暄之后就进了国子监,侍卫和哈哈珠子都被胤禔留在国子监外头。班第拿着侍卫腰牌,胤禔拿着奇里的侍卫腰牌,两个人一起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官员在国子监讲学,监生、在京官员四品以上、翰林院庶吉士等都能去听。
人很多,班第就和胤禔一块站在了窗户外面,正好能看见,还能清晰听到讲学声。可惜,半个时辰之后,一等侍卫、班第台吉就悲哀的发现,他被大阿哥不幸言中了。
魏象枢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明白,可是合起来作为一句话,他就完全不理解是什么意思了。经世致用他明白,可什么叫“实理实学”,“修持静、敬”又是什么,听着和拜佛修禅似的。
还有“以言道学,则躬行实践真道学也;以言经济,则建功立业真经济也。”这又是什么意思?班第偷偷看了一眼胤禔,发现他面容紧绷,听的很专注。
“你能听懂吗?”班第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道:“他到底在讲什么?”
胤禔点头道:“能啊。他在说理学应该经世致用、理学该如何经世致用,以及为什么理学要经世致用。”
感谢康熙皇帝的严格要求,胤禔心道,我居然有能听懂并且准确理解古人说学问的一天。理学是中国抽象化的哲学,虽然和西方哲学表达方式不同,但他们同样有自己特有的名词,阐述范式和表达体系。
班第听不懂,是因为他的学问水平停留在能听得懂史书、小说这种具象化表述,而一旦抽象到气性理,他就跟不上,抽象不起来。
不过听上去,起码现在魏象枢的看法并不是陈腐不堪的,为什么……
“我得先走了。”胤禔的想法被打断,班第实在是听不下去,这种高端课程不适合他。
“那行,你慢点,我就不送你了。”两个人告别,魏象枢的讲学也暂时告一段落。
“魏尚书,学生以为您的看法过于偏颇了!”
魏象枢话音刚落,一个监生就站了起来:“理学既然是圣人所言,那么我等就该将其作为日三省的依据,做事的准则,应当用理学来衡量世间万物的一切。
怎么能说必须躬行实践、建功立业才是真道学呢?这不是太庸俗了吗?难道学生们,或者世间之人无法通过理学建立功业、躬行实践,理学就没有价值了?”
当然没价值,胤禔猛然想到,如果一种思想已经脱离时代,对现世之人毫无用处,却还被当金科玉律,那么这不是哲学、不是学问,这是宗教教义!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一个经历过信息爆炸时代,却没有开始过美妙恋情的男人……real sad。
魏象枢这一章斟酌很久,像魏象枢、熊赐履、汤斌这帮人虽然在康雍时代的政坛一闪而过,但是从哲学史的角度—理学名家。和政治史排行不一样,地位也不一样。清儒中后期推崇的是汉学,通过汉学打击宋学,但是清初还是推崇理学的,这和康熙本人的思想转变也有关系。
写老六和孝懿,大概就是这么个原因。皇子也不能一出生都抱到另一个房子抚养,理论上会等一段时间,然后再抱走。
我觉得雍正感情还是很真挚的怀念孝懿皇后)通过胤禛的回忆来看,当时宫里就一个老大、一个太子、一个他。老三养在宫外,老五还没出生。
老大已经独立生活了,太子是康熙自己照顾,那么孝懿皇后抚育众子,主要对象肯定是胤禛。就是想说,人家孝懿皇后没有抢儿子……这种事只可能是康熙决定的,而且是很常规的决定,就像老五给太后、十二交给苏麻喇姑。
而且老四当上皇帝怀念孝懿,要是老五当皇帝,那就是怀念孝惠章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