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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已将赵凤诏下狱, 必定要严惩此等人,其父申乔为两朝老臣,”胤禔拿起手中的一本奏折, “却能大义灭亲,求朕严惩赵凤诏。而赵凤诏与噶礼曾经窥视宫闱, 行为不轨!”
“申乔却公允勤谨、清廉自守,有古君子之风, 其子燕诏、熊诏为人、文章甚好, 只有凤诏令其家门楣受辱, 可见是其人平日不重视修身、养德之故,而与赵氏无干。”
“赵申乔在朝数十年, 多得先帝、朕之褒奖, 朕不能有负忠臣。赵申乔, 升为左都御史,加资政大夫衔!其子熊诏, 入庶吉士,受翰林编撰!”
“臣赵申乔、赵熊诏,谢皇上恩典!”
赵家父子出列谢恩,周围的人都满眼羡慕,但赵氏父子内心是个什么心情,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好了,朕的话都说完了,诸卿也要好生自重,珍爱自身,勿要辜负朕心。”胤禔结语,而礼官接到示意,等皇帝话音落下,礼官默念两个数,而后高声喊道:状元上谢表!
之前传胪唱名的时候,孙嘉淦哆嗦了一遍,定了定神才能保证没走音。而王世琛这会也开始哆嗦了,双腿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走到,一路活脱像木头人似的出列站在了大殿中,他还担心自己声音不够洪亮,大声道:“赐一甲头名进士臣王世琛等,诚惶诚恐顿首百拜……”
这状元嗓子可够亮的,胤禔有点走神,状元上表就是官样文章了,所谓“骈四俪六,锦心绣口,宫沉羽振,笙簧触手。”说的就是四六骈文了。
胤禔在宝座上不显眼的摆摆手,一直侍立在旁的总管太监秦吉了靠了过来,皇帝悄声道:“一会你去揆叙那问问,朕记得,戴名世是不是也参加科考了?”
“嗻,奴才记住了,问揆叙戴名世的事。”
新科进士面圣之后,一甲三人就要出去跨马游街,其余人要退出修整,晚些时候就是琼林赐宴了。
而皇上在琼林宴出现的时候,也没有如清晨那会,满身堪称“金碧辉煌”的坐在宝座上。这个时候的皇上只穿着黑色绣金的袍子,也没有戴帽子,带着子侄们出现在了琼林宴上。
胤禔满脸笑容,举着酒杯道:“尔等不必诚惶诚恐,否则,朕岂不是扫兴之人。”
等新科进士们都谢恩坐好,又听皇上说道:“琼林宴常有御制诗,不过朕实在不长于此道,只好拟一句,看你们如何展才了。”
新科进士们的注意力都被皇帝牵引到了展才上了,皇帝还让人记录在场百余名进士的诗作,而他自己趁着这个功夫悄悄离场,还带走了一个人。
“戴名世,为何面色郁郁啊?”皇帝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道:“你的名次是二甲六十七名,倒也还可以嘛。”
二甲一共才七十二个人,然后是二十左右三甲进士,这名次属于靠后了。戴名世自负才华惊世,可科举不顺也就罢了,终于等到了扬眉吐气的时候,居然才是二甲六十七……这不正常!
要不是殿试名次,估计戴名世能扯着嗓子大喊:一定是有人作弊了!考官受贿了!
然而本次考试的考官就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一向自诩有骨气的戴名世,也马上就跪了。然后垂手应道:“臣惶恐,臣……”
“好了,已经考中了进士,就该高兴些。”皇帝带着微妙的笑意,道:“你的南山集,朕拜读过了。”
“……”戴名世猛地抬头看向皇帝,这在御前是大大的失仪,但这会戴名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张着嘴,看着对面这个比自己年轻很多的男人,嘴唇嗫嚅,却说不出话来。
“别紧张。”胤禔笑笑:“朕要是想怎么着,就不会把你这个大才子叫道这里,你知道这是哪吗?”
“微、微臣不知道。”戴名世连头都不敢抬了,他从未进过宫,方才跟着走也也没敢左顾右盼,如今天色微暗,他只知道自己从保和殿被人叫走,然后好像是往北走,又拐了个弯。
“这是昭仁殿,对面是弘德殿,是皇子、宗室读书的地方。”皇帝换了个口气,语气很冷,“这个地方,就是崇祯杀死昭仁公主的地方。”
戴名世把头埋得更低,如果地砖有缝,恐怕他现在就能钻进去。南山集里写了什么,这会一字一句的钻进了戴名世的脑子里。
这就等于一个知名学者,在自己的书里明示过“本朝可不是正统哦”,偷偷说说可以,被皇帝抓到了现行,当面对质,这显然就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了。
戴名世要骨气,但他也要命,或者说他更要命。他戴家上下百十来口性命,就要看他现在应对了。
“臣,当年轻狂狂悖,不知所谓,一时糊涂而写下那等文章。”戴名世为自己辩解道:“后来门下,臣的学生说要编书,臣也没多想,就……”
“总之,是臣一时糊涂,一时糊涂!”
“朕不打算杀人,你不用这么紧张。”胤禔笑道:“朕还打算让你入武英殿。陈鹏年知道吧?他也在那。朕打算让你们,还有其他一些人编书,编一部稗官小说。”
“从春秋战国开始,直到前朝末年至今,朕希望这部书可以参考稗官野史,但如果里面涉及重要的军政命令,一定要如实编撰。”所谓非虚构小说,胤禔希望这套书可以作为通俗易懂但基本准确的书籍,当然了,也必然会有一定的倾向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