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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拉过脚边的行李箱,一手拿起架子上悬挂的“停业”牌子,推开了门。
门外灼目的阳光迫不及待地挤进这崭新的领地,又被合拢的门一点点掩去。
草薙一瞬间有种做梦般的恍惚,他好像又看见了坐在吧台前那个固定位置上的红发男人,躬着脊背,似乎永远也睡不够,明明有着最为暴烈炽热的能量,却安心将自己囚禁在这小小的位置上。
墙上悬挂的吉他发出了温柔的低鸣,仿佛一个含笑的告别。
“尊……”草薙下意识地叫了声那个名字。
没有回应。
那场景就像是长久抑郁后被他幻想出的一个剪影,从往日的时光里被生硬地切割嫁接出来,在混沌疯魔的潜意识里叫嚣着自己的存在感。
然后被他关在了门后。
烟灰积起了好长一段,终于不堪重负,跌落在男人的手背上,惊醒了神情恍惚的人。
啊……
又是……幻觉……
草薙闭了闭眼睛,将手里歇业的牌子挂在门上,吐出一口烟雾,在午后的阳光里,他的身体清瘦的好像一抹孤独的幽灵。
“再见,十束;再见……尊。”
他缓慢地碾灭了燃尽的烟头,转身离开,却好像一脚踩进了什么地方,高低落差极大的台阶让他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失重的呕吐感一阵一阵涌上来——
“草薙哥!”
草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张俊秀的笑脸在他眼前放大:“草薙哥!别睡啦!”
亚麻发色的年轻人见他醒来,松了口气,脸上都是担忧:“怎么叫都叫不醒,居然趴在吧台上就睡着了……草薙哥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没有好好睡觉吗?总之,我先出去啦,一会儿看到King也让他快一点哦。”
模样温柔的青年直起身体,草薙这才看清楚,他身上穿的是很少见的黑色风衣,里面的白衬衫也穿的规规矩矩。
“唔……”草薙还有点迷糊,撑着头看他,眼神里有很淡的悲恸和失而复得的喜悦。
心思一向敏锐的十束多多良没有错过草薙的这个眼神,他迟疑着弯下腰,凑近草薙出云:“草薙哥,你怎么了?”
草薙茫然地松开手,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趴在吧台上睡着了,玻璃杯和绒布还握在手里,架在烟灰缸边缘的烟已经烧到了尽头,是非常熟悉的烟草味道。
看上去,他就像是累了然后突然陷入了睡眠,又做了个梦……
做了个梦。
草薙的心口忽然一紧。
“啊……没什么,就是做了个梦。”草薙喃喃道,温柔的京都腔被拉长了,因为说话人的低哑声音而更显得缠绵,几乎要透出令人落泪的悲伤来。
“梦都是反的哦。”十束只要一想就知道他做的肯定不是什么好梦,于是问也没问,直接否定了那个梦的现实性。
草薙渐渐清醒过来,梦里那个他的绝望悲伤却还萦绕在他的胸口,让他有着喘不过气来的阴郁。
啊……多么真实的梦境……真实到就好像他曾经经历过这么痛苦的一切一样。
“我梦到了……你死了,然后尊执意要报仇……”十束没有询问,但是草薙却缓慢的说道,他一字一顿地说着,话语里的沉重压抑让十束都有种感同身受的恐惧。
十束的笑容消失了,那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另一个真实。
不、那明明、明明就应该是真实吧?!
那天在天台上,该死去的本来就是他,被枪击中的疼痛还残留在意识里,但是离去的人却换了一个。
草薙突然停下了要说的话,单手捂住脸,长长地叹口气:“真是糟糕,居然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他放下手,又恢复了往日包容温和的笑容,“抱歉,十束,说了很奇怪的话,不用在意。”
然后他眨眨眼,视线停在十束多多良的衣服上,才想起来自己忽略了什么:“啊,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这就来。”
楼梯上传来响动,穿着黑色哥特裙的银发萝莉手里拉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踏踏踏地走下来,另一只手里是漂亮繁杂的头饰:“出云。”
草薙出云,吠舞罗军师,别名草薙妈妈的金发老板将烟头按进烟灰缸,接过小姑娘手里的头饰,熟练地开始给她扎头发。
被她拉下来的那个男人则非常自然地走向了一旁的沙发,一屁股坐下之后就开始醒盹儿。
“这套衣服,倒也是意外的适合尊呢。”
忙中有序的草薙一手梳着头发,一边还抽空打量了一下沙发上的男人。
有着一头赤红头发的王权者懒洋洋地靠着沙发,金色的眼瞳挡在半阖好眼皮后,因为所属异能为火的缘故,就是冬天都穿着短袖T恤衫雷打不动摇的男人今天破天荒地换了件稍微正式点的白衬衫,黑色的西装外套只是随意地披在肩头,皱巴巴的衣角被压在手肘下,领带也系的非常凌乱,看上去随便一拉就能把他勒死。
但是这样的随意丝毫没有损害他的威严,反而更让他有了种深藏不露的危险。
“……哼。”
被夸奖了的王者看上去并不高兴,草原上的野兽怎么可能喜欢这样规矩束缚的衣服呢。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穿着这套衣服坐在那里,看上去竟然有种奇妙的乖巧。
草薙扎好了小姑娘的头发,从吧台下巨大的花束里抽出一朵白玫瑰,细心地除去上面的枝叶,轻轻地插在了小姑娘头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