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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丧神站在阴影里,嘴边还有面具一样甜蜜的微笑,但是玉藻前一眼就从那双眼睛里看见了真实的对方。
那是一振浸透了血、并且渴望着再次出鞘斩尽一切的刀,刀刃上盘踞着理智全无的恶鬼,正在狰狞地向着天空嘶鸣。
“你的……暗堕在加剧,为什么?”玉藻前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问题问的简单直接,结论也下的干脆利落,丝毫不在乎会不会刺激到对方,“你快要不行了,是来恳求我将你折断的吗?”
髭切抬抬眼皮,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懒散漂亮,也不像是理智在一根丝线上摇摇欲坠的可怕状况。
他听见玉藻前的问话,表现得比玉藻前还要疑惑:“为什么?”
狐狸脑袋一歪:“嗯?”
髭切问的比他还真心实意:“为什么你觉得我要被折断?”
停顿了一下,他像是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哦,你是说他们?”
付丧神的声音拉的又低又长,仿佛带毒的蜜糖牵拉出晶莹的细丝:“我为什么要去在乎他们?”
玉藻前把歪过去的脑袋又歪了回来,这回看着髭切的眼神里多了点真切的同情。
换做之前的髭切,他绝对不会说出这样将本丸的同伴们置之死地而不顾的话来,但是……
但是对于一个真切地相信自己没有疯的疯子,你能说什么呢。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错,也觉得这些“同伴”没有什么可留恋的,说不定他还在疑惑以前的自己怎么会这么奇怪,竟然能和他们和平相处这么久。
玉藻前现在是真切地对暗堕产生了点好奇心,到底是种怎么样的力量,竟然能让神明产生这样的变化。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觉得髭切疯了之后,玉藻前的态度反而变好了,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去和一个快死了的家伙计较。
他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那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向着深渊坠落,阴影里的付丧神猛地弯下腰,出手快如闪电,一把将没反应过来的狐狸死死按在地上,那双枯井一样的眼睛里流出浓稠热烈的喜悦,病态疯狂的令玉藻前都打了个哆嗦。
“带我去见他。”
付丧神的声音几乎不是用喉咙发出来的,他说这句话时全身都在颤栗,因为兴奋和激动烧灼着内脏,只有一点气音从嘴里压出来,每个音节都模糊粘腻,却又准确地递进玉藻前耳朵里。
“我要去见他。”
暗堕了的神明换了个主语,将炙热的情绪浓缩成滚烫的岩浆,慢慢从喉咙里灌下去,烫出一道宽广的路来,才能让来自心脏的疼痛稍微平息一点。
“……我要,他。”
他再次压低了声音,深黑的眼睛直勾勾望着玉藻前,寄居在神明体内的那只恶鬼从枯井边缘里探出头,发出迫不及待的咆哮。
第127章 复读机问话
玉藻前被付丧神语气里深沉的不可见的黑暗阴郁震惊得一瞬间失语, 作为大妖的他不是没有见识过人类的恶意,那些漫长岁月里因为种种原因与狐妖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们向他展示过妖怪所不能想象到的恶意的极限,在这一方面,玉藻前不得不承认, 人类比妖怪的心思要复杂得多。
但就算是这样, 他也未曾感受过这样浓烈的情绪。
像是翻涌的海浪被硬生生挤压在小小的井口中, 澎湃的热流与寒冷的水汽充塞碰撞着, 要将一切束缚着它们的东西挣脱炸裂开来,而作为容器的付丧神的心脏却为此而愉悦颤栗着,他在享受这样的痛苦, 又为此而哀鸣。
绵软毛绒的狐耳软软地向后压在头颅上, 玉藻前有那么一瞬间为他所感知到的东西而兴奋至癫狂。
那是天生被埋藏在大妖血脉里的、对于混乱和黑暗的渴望。
不过短暂的混乱后, 他迅速找回了理智, 面上不动声色, 心里对髭切的防备却提高了不止一点。
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个小小的付丧神, 甚至只是从刀剑本体中分化出来的微不足道的一抹影子, 尽管在平安京有过交集, 但是说实话,玉藻前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地将他看在眼里过。
在他将刀刃捅进神宫寺泉心口的时候, 玉藻前第一次将目光真正停留在了这个付丧神脸上, 那是因为无解的愤怒和潮涌般的怒火, 在迫使他记住这个疯狂的神之末裔。
而这次, 是第二次。
玉藻前看清楚了髭切埋藏在柔软笑容下面的东西。
髭切低下头, 更加靠近白狐的脸,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仿佛是亲昵的爱人在低语情话。
——如果忽略付丧神手里的已经微微出鞘的凶器的话。
“我不想再重复一遍。”
付丧神低低呼出一口气,他的气息略微颤栗,声音低到如同耳语, 好像只要再大声一点就会吹走那一丝渺茫的希望。
玉藻前审视着面前的疯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蓬松的大尾巴一甩,也甜蜜蜜地眯起眼睛笑起来:“好啊。”
锋利的狐爪尖端闪着幽冷的微光,在半空像拉湿纸巾一样撕扯开一道口子,澎湃的妖力宛如洪水冲撞大坝般倾倒进那个口子里,几乎是紧接着,脱离了玉藻前掌控的裂缝就开始自主扩张,顺应着时空的曲力慢慢形成一个圆形,里面流泻出来的细微力量让近处的玉藻前浑身长毛都炸开,下意识地给自己拉了个防护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