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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节

      三阿哥点头,“回,所以胤禩回宫后,由他向皇阿玛禀明。”
    几人正说着话,马车忽然急促地停下,惯性使然,几人皆晃了晃,东珠手里的手铳未能拿稳,直接砸在了她的小腿,然后又跌落在马车上。
    容歆忙紧张地半蹲在东珠面前,拉开她的裤子查看,见腿上只有一点红,并无大碍,这才放心下来。
    而东珠却像是没感到疼一般,伸手冲着地上的手铳抓。
    三福晋跟着她的动作弯腰,见她是想要拿手铳,便探身捡起来,递给她。
    “怎么驾车的!”
    三阿哥怒斥的声音刚一落下,马车外车夫立即诚惶诚恐道:“回禀三阿哥,有一女子忽然从冲出来,奴才担心撞到她,这才慌忙停了马车。”
    车窗旁,侍卫道:“殿下,是茶馆的姐弟俩。”
    “赶走!”
    马车前,那女子也听到了三阿哥的话,连忙可怜兮兮地说:“公子方才救了民女姐弟二人,民女特来谢恩,绝不是有意惊扰……”
    三阿哥满脸不耐,正要开口命令,便听八阿哥对侍卫道:“到底是一姑娘家,光天化日太过凶悍恐落人之口,请走便是。”
    八阿哥说得有道理,确实不便太过凶横。
    容歆便温声道:“不若我下去与她说一说吧。”
    三阿哥本想劝说不必幼她亲自下马车,可瞧见姑姑眼中的冷意,到底还是没张口。
    容歆下了马车,见那姐弟两正跪在马车前方,眼神畏惧地看着侍卫们,而道路两旁有不少看热闹的人。
    年轻姑娘怯生生地开口:“这位夫人……”
    “嗯。”容歆轻轻淡淡地应了一声,不怒自威。
    小男孩儿害怕地紧紧靠向姐姐,那姐姐也在容歆的眼神下缩了缩身子,倒像是容歆欺负了他们似的。
    “家中窘迫,不得不以女子之身照看病重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
    年轻姑娘点头。
    容歆低头,居高临下看着她,“我记得京中有不少绣坊招绣娘,招学徒,倘若勤快些,总比卖唱不知何时能碰到一位主顾好吧?”
    她对卖唱其实没什么看法,可这女子目的性实在太过明显。
    而两边的百姓一听她卖唱,眼神顿时一变,指指点点起来。
    年轻姑娘一慌,慌慌张张地解释道:“实在是小女子女红不好,家中又急用钱……”
    “那为何不自卖自身?以姑娘的容色,想必能卖个不错的主家。”
    年轻姑娘语塞,嘴唇颤了颤,慌乱道:“我……我弟弟年幼,母亲病重,家中不能没有人照料,我……”
    “是吗?”容歆打断她,“听姑娘此言倒是个懂事的,可姑娘此举,我完全可以告你一个扰乱治安之嫌,若不想教被巡捕营带走,还是让开为好。”
    “夫人为何要为难我们姐弟?”那姑娘是怕的,只边带着弟弟起身,嘴上却还要博同情。
    容歆转头冲着侍卫道:“我好言相劝了,扔出去。”
    两个侍卫立即上前,毫不怜惜地提着两人一甩,姐弟二人便重重地摔在地上。
    而摔这么一下,也不过是疼一疼,教训一下,并不会摔出什么重伤,是以容歆也未再多关注,直接回到了马车上。
    三阿哥叫车夫重新启行。
    容歆又稍稍拉开东珠的裤子,见她腿上方才砸出来那一块儿红色基本都消了,这才消了气。
    至于东珠,全程任由她动作,安安静静地沉浸在手中的新玩具上。
    容歆低头看了一眼地上被遗弃的榫卯,又看了看她手中的新欢——手铳,若有所思。
    第165章
    京中有旗人当街斗殴, 又教三阿哥胤祉和八阿哥胤禩碰到,定然会很快报到宫中去,因此容歆并未带着东珠在三阿哥府邸久留, 比平时早了一个时辰左右回宫。
    太子胤礽和太子妃瓜尔佳氏已得到消息在毓庆宫里等候, 一见到两人回来,立即便迎上来, 一眼便看到了东珠手里的手铳。
    “姑姑,这是……”
    容歆将东珠放到太子妃怀中, 平静道:“我见格格对手铳有兴趣, 便卸了子弹给她玩。”
    太子妃无法认同“手铳能玩”这件事, 但瞧着东珠专注的眼神, 又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太子亦是注意到女儿的不同,“姑姑是说,东珠主动表现出喜好吗?”
    容歆点头, 向两人描述一番当时的情形。
    太子妃一听东珠碰到了腿,连忙拉开她的裤脚, 见上面光洁如初, 舒了一口气的同时, 忍不住生气道:“身为女子,怎可如此不自怜自爱?”
    容歆好言安抚了太子妃几句。
    她当时也生了气,不过倒不是因为唱曲之类的问题, 毕竟世道坏的时候,容不得女子自尊自爱,而如今的世道对寻常百姓来说,也没有多好。
    太子妃知道女儿没伤到, 气也不算大, 很快便消了, 还说笑道:“先前东珠便喜欢那些榫卯之类的物件儿,如今又喜欢手铳,若不是我看着她长大的,还当是养错了孩子呢。”
    太子妃的随口之言,正应了世道对男子和女子的要求迥异。
    寻常人们的观念中,只有男子才喜欢这一类东西,世间女子多是习琴棋书画女红,培养的方向也该是贞静贤淑。
    大多数百姓家的女儿,更是连学习琴棋书画的机会也没有,只能日复一日的操持家务,生儿育女。
    但东珠是太子的长女,有这样难得的机会,容歆不希望她按照世人的庸俗之见长大,最终随波逐流地活着。
    宠爱应该是教她做她想做的。
    是以,容歆不以为意地笑道:“喜欢手铳又有何妨?也不是玩儿不得的东西,日后等格格大些,我带她去大阿哥的庄子上见识一番。”
    此时,太子又看了一眼女儿手中的手铳,对容歆道:“东珠拿了姑姑的防身之物,回头我再问大哥要一把给您。”
    “您先前送我那一把手铳还在……”
    太子举起扇子左右晃了晃,笑道:“左右大哥乐意送给您,咱们怎能与他生分?”
    容歆看透他的笑容,问:“难道不是因为不用花钱吗?”
    太子没有反驳,转头让太子妃先带着东珠回后院,然后才对容歆说道:“大哥拿走我一万两银子,咱们取他几件小玩意儿,也是礼尚往来。”
    好一个礼尚往来,竟是将占回便宜说得这般清新脱俗,不愧是太子。
    容歆失笑,想到聚茗茶坊,便问道:“有些事,可否去您书房得您解惑?”
    “自然,姑姑请。”
    两人移步到太子的书房,容歆也不犹豫,直接了当地说:“今日三阿哥邀请八阿哥和我去了一家名为聚茗茶坊的茶馆,说是僖郡王的产业,但他的性格不像好风雅之人。”
    太子听到“聚茗茶馆”四字时,便微一挑眉,待她说完,立即爽快地点头道:“这茶坊名义上是经希为主,实际确实是归我所有。”
    容歆在茶坊时便已有猜测,此时听到太子之言,又问道:“那一位钱举人?”
    “此人乃是吴越钱氏的后人,三年前和几个江苏举子一同进京求学。”
    吴越钱氏,又是江南名门,容歆既骄傲又无奈,“您也真是明目张胆,万一皇上知道……”
    “皇阿玛默许皇子们寻些赚钱的途径。”
    但太子这茶馆读书人众多,且看大堂墙上的字画便知,来往者多士林中有名气之辈,恐怕很难不教人多想。
    再说……
    容歆手指在茶碗上轻轻敲了两下,“皇上默许的,是您和大阿哥当差时稍稍从中捞些油水吧?”
    皇子们入朝后,下头必然会有些孝敬,满朝上下皆心知肚明,康熙的态度,便是像默许一些官员贪污一般,不会眼睁睁看着光头阿哥们交际时捉襟见肘。
    太子收朝中官员献上的书籍,也算是收孝敬。
    然太子却并不直面问题,而是转移话题道:“今日八旗子弟当街殴斗,九门提督报至乾清宫后,皇阿玛十分震怒。”
    容歆知道太子主意已定,只得顺着他的话道:“只三阿哥和八阿哥下马车,因而具体情况我并不了解,只知道茶馆中毁了不少东西,还伤了几个无辜的百姓。”
    “殴斗双方乃是八旗闲散旗人,无所事事,便惹是生非,今日是正巧教您和胤祉、胤禩碰到,否则事后必定会息事宁人。”
    “皇上如今既已得知,应不会放任不管吧?”
    太子眉间轻蹙,叹道:“此事极难。”
    大清入关,对旗人实行“恩养”之策,只准以骑射为业,不可从事其他谋生的劳作,而满人读书又稍逊于汉人,极难以科举出仕,因此外表光鲜内里落魄者众多。
    更有甚者,连生计都没办法保证。
    容歆听了太子的话,沉思片刻,问道:“您有何计较?”
    太子摇头,“此事事出突然,胤礽暂无想法,且新法正是关键之时,我暂时分不得心。”
    如此,也只能等康熙的处置旨意下发之后,容歆才能得知今日之事的结果了。
    太子暂且抛开此事,转而笑着问道:“胤禩今日第一次应邀出宫,想必极欢喜吧?”
    容歆点头,随后说起八阿哥偶遇这一对姐弟时态度,道:“八阿哥为人处事颇为面面俱到。”
    太子目视虚空,不甚赞同道:“许是年幼,经事少,稍显优柔。”
    “我倒并不这般认为。”容歆反驳道,“您用人不拘一格,八阿哥如此,正适合与他人搭配,唱白脸。”
    太子闻言,笑道:“我倒觉得,是姑姑不拘一格。”
    容歆确实不会像一般人,一照面便将人分个三六九等,然后再以敌我派系教导太子,因此太子如今对兄弟们皆大胆举用,确实有容歆的影响。
    太子也并不以为如此有何不好。
    “胤禩想要去书院读书之事,张口后我虽拒绝了他,可事后见他刻苦勤奋,便与皇阿玛言明。”
    “是以今日皇上应允八阿哥出宫,其实是应允八阿哥进仁昭书院?”
    太子颔首道:“正是。”
    容歆不自觉地揉了揉额头,“进书院并非坏事,只三阿哥开了先河,如今八阿哥又得愿,往后再有其他阿哥亦有此心,岂不是还要求您?”
    太子极旷达道:“倘若他们学识足以进入,我这个做兄长的,有何理由阻挠?”
    理是这个理,也确实没有几个阿哥能达到太子的标准,能够请太子向康熙求情。
    容歆不是不愿意太子爱护弟弟们,而是有些旁的担心,“您费心建立书院,乃是为了天下学子,皇子们进书院,恐影响书院学子们读书。”
    一个三阿哥也就罢了,正好为仁昭书院打出名气,可再有旁的皇子,仁昭书院初初建立,若引得宗室官宦子弟纷纷趋之若鹜,为了进书院使些旁门左道,岂不是违背了太子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