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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要是孤身一人,完全可以硬闯进去,像遛狗一样,把他们绕得团团转。但埃里克还在昏睡,我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对他负责。
在梧桐树上打望了一整天,我记下周围的地形。回到农舍后,我将裙子裁短,多余的布条用来保护手肘、足踝。夜幕降临,我轻吻了一下埃里克的额头,用布蒙住脸庞,趁夜来到了城外的树林。
让我没想到的是,夜晚的巡逻比白天还要密集,看来赫帝斯给了猎魔人协会极大的压力。若不是关系到根基的威胁,猎魔人根本不会如此在乎一个旧血族的命令。
潜行到城门附近,我念出回溯术的咒语,白日经过这里的四轮马车立即出现,甚至能听见车轮辗轧石子路的声响。卫兵猛地抬头,上前查看“谁?!”
时机转瞬即逝。我轻盈地跳到城墙上,快速攀爬上去,借着夜色的掩护跃到下方的屋顶。尽管我已极力放轻动作,还是发出“砰”的一声。同一时刻,猎魔人发现回溯术的痕迹,意识到卫兵被调离城门,马上带队追了过来。这次和以往的追逐不同,容不得任何闪失。我不敢休息,不停地躲避、绕路、制造幻象……总算甩开了那些难缠的尾巴,进入地下城。
没想到赫帝斯会做得这么绝,黑市竟被禁止出售改变相貌的溶液。好在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黑市的存在,从来都不是为了循规蹈矩地售卖商品。多逛了几家商铺,付钱的时候暗示了几遍,再出来时,我的手上已多了几瓶染色溶液。又买了一双靴子,一件灰色斗篷,找了一家不登记身份的小旅馆换上,对着镜子染发染肤,用肤膏遮住脸颊痣,修饰了一下轮廓。这一晚,我都没有睡觉,蹲守在房间的门口,以防被巡逻的猎魔人破门带走。
天亮后,我戴上斗篷,走出小旅馆,跟着人潮走出城门。一个守卫扫了我两眼,厉声喊住我“带斗篷的,把帽子摘下来!上面有令,最近不得戴帽子和蒙面。”
我慢吞吞地摘下斗篷,露出一张头发、眉睫和瞳色都染成雪白的脸孔。周围人都倒抽一口气,对我指指点点。守卫是个普通人,被这张脸噎了一下,头疼地挥挥手,把我放了出去。
我松了一口气,快步赶到废弃农舍,推开柴房木门的瞬间,却发现地上的埃里克已不见踪影。
有那么一瞬间,脸上血色尽失,手脚冰凉。无数种不祥的猜测涌上我的心头,他是醒过来自己离开了,还是被猎魔人带走了……如果是后者,我该怎么办。他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能不能好转恢复,还是说,他已经被禁术剥夺了性命,连全尸都没有留下。想到最后,我差点跌坐在地上,陷入深深的绝望。
这时,一个漠然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以为你走了。”
我猛然回头。埃里克站在不远处,衬衫微敞,露出胸膛微微起伏,似乎伤势还未彻底痊愈。他的手掌已变得完好,右脸却还是恐怖骷髅的模样,眼眶内嵌着一颗完整的金色眼珠子,可以看见血丝和密密麻麻的血管,与左脸的冷峻美丽形成鲜明对比。
我却觉得这是这几天看见的最美丽的景色,忍不住跑过去,扑进他的怀中,搂住他的脖颈,仰头吻了上去。
他完好的那只眼微微睁大,另一只眼则无措地转动了一下。
第42章
我贴着他的双唇,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骷髅轮廓,小声问道“如果我亲你那半边脸,你会疼吗?”
他却侧过头,答非所问“很丑, 会吓到你。”
我将他的头转回来,注视着他金色的双眼“不管你什么样子,都不会吓到我。会吓人的只可能是丑陋的心灵,而不是外表。”
他静静地望着我, 低声问道“要是心灵也很丑陋呢。”
“你说谁?”我眨眨眼,笑了,“你吗?不可能。”
“我没有说笑,莉莉。”他的神色冷静,声音也很冷静, 却隐隐透出一种悲观和绝望,仿佛已经看穿了我的想法, “我的内心和外表一样肮脏。他们想对你做的事, 我也想过。”
我怔住,微微张嘴“可是……你并没有那样做。”
“你想我用真面目面对你。那么,迟早都会。”
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按理说,听见这个答案, 我该恐慌才对。被控制和被禁锢的感觉,我这辈子不想体验第二次。但听见他说这些话, 我却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他是一个擅长伪装的人, 明明可以隐瞒下去, 继续做一个温柔体贴的情人……反正连赫帝斯的禁术都对他无效,我又怎么可能反抗他。
然而,他却选择在我最感激他的时候,说出自己的阴暗面,让我考虑清楚去留……跟那些人比起来,他连阴暗面都显得那么温柔。
我想了想,轻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是神,也不是人,只是一个血统混杂的怪物。”他不带感情地说道,仿佛在陈述其他人的身世,“之所以拥有信仰的力量,是因为曾和克苏鲁接触过。疯狂了一段时间后,我得到了它的精神力。”
疯狂了一段时间?
他怎么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海上那段日子,我不过是被克苏鲁短暂地接触了一下,就已分不清梦和现实,差点在重重梦境中精神崩溃,即使后来清醒过来,也不寒而栗,情绪极容易波动起伏。他当时被克苏鲁接触,“疯狂”了一段时间,不难想象那是怎样折磨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