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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沉默。顾惜朝有些茫然地在等待,而后,他听到了苏夜语带笑意的回答:“也是,教导你的廖先生,只是一位屡试不第的老秀才。”
这一点,没有人能够比看遍了县衙文书的顾惜朝更为清楚了。但他更不想给苏夜留下来一丁点不尊师重道的坏印象,所以对于苏夜道出自己根本就没打算说出来的话语十分慌张。
“可是,”苏夜轻叹道:“在这甘南县城里,也就只有这样一位有着学问的老师了。”
不。顾惜朝在心底里默默的反驳道。
还有你。
一县之长,真的要道起来,其实要比那位廖先生,不知道要厉害多少倍。
但他没有说出口。他不敢。
苏夜的视线落到了案桌上,在另外的几册的文书上,是一封暗黄色封纸的书信,是那位一直没有断掉和他之间联系的京城中的友人所写。哪怕是这“庄逸”被派遣到这样孤僻毫无前途的边远的小镇之中,他的字里行间里,也依旧是一片温和的关怀,他的措辞与遣句中,也不曾流露出一丝的傲然与同情。
是一位有着绝佳君子风度的人物。
苏夜笑了起来:“既如此,我就只能让你离开这个地方了。”
顾惜朝蓦然抬起头来,他的呼吸骤停,太过强烈的惊讶让他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但猝然苍白起来的神色还是暴露出了他自己难以置信的心情,恐慌与悔恨一瞬间突袭而来。
“我有个朋友,”苏夜仿若未见一般静静道来:“他在京城里新建了一处楼阁,因为也算是一方小势力,所以周围也聚起来了一些人物。他还有一个孩子,比你大上了几岁,虽然因为某些原因,身体一直都很不好,但断断续续也还是在学习的过程中。”
“我可以为你写上一封信,”苏夜道:“你可以借此去获得更多的求学的机会,不论是在文章还是在武学之上,而我希望,等到我再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能够有了令我耳目一新的改变。”
结束了谈话的苏夜让小惜朝退了出去。而红衣的花云溪则是又一次地出现在原地之中,他并无波澜地看了眼顾惜朝离去的方向,虽然他也能够看得出那孩子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出来,但是他更加知道,既然是大人做出的决定,那么就不会再有更改的可能。他十分恭敬地询问道:“需要让我们在京城中的人手去保护少爷么?”
“不,不用,”苏夜并不在意道:“他在红楼之中并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身份,也不用对他有任何的特殊相待。”
“我一直相信,”苏夜沉思道:“获取知识,是一种最为有用的改变自身格局与思想的方式,我并不会将我的时间浪费在某一个人物的身上,不论他会是谁。但既然我将他带了出来,那么也可以再给他一个微不足道的机会,反正也只是随手之劳,而他这两年来的表现也确实值得这一点。可若是他之后还是不能改掉由于出生而带来的菲薄和郁气,那么,他也不值得我再给予任何的关注。”
“是。”花云溪已经知道了,那位小少爷在大人心中最具体的定位。
“倒是‘我’的那位朋友苏遮幕,”苏夜平静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他所建的楼阁,应当是叫做金风细雨楼。”
“而他的孩子,”苏夜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波动:“是叫做苏梦枕?”
“是的。”花云溪应声道。
“我觉得,”苏夜回过头来,吩咐道:“他们倒是更值得你们重视一些。”
第19章 某顾姓书生(九)
“诸位这边请。”刘五在前面为几位牵着马匹的黑衣的捕快们引路,并且用自己这个身份应该有的态度,给这些京城里来的客人们介绍路上走过的风景。他身形高大,步伐矫健,面带笑容,侃侃而谈,毫无异常。
领头者和另几位的来人已经在内衙之中修整而下,现在站在最前方带领着剩下之人的,是那位策马前行的黑衣的年轻人,他侧过面庞,在刘五的话语之中,更像是在思索着些什么其他的东西,最后,他还是开口询问了起来:“说起来,我们还没有见到过那位一县之主的庄大人呢。”
刘五停住了话语,他有些奇怪地转过头来:“你想见大人,是有什么事吗?”
年轻人愣了愣,他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一句回应,或者说,依照他的身份,这样一路行来,越是远离京城,所有遇到过的官府中人,若不是因为其他的情况,就会越是在最快的时刻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更不要说,这样遥远而偏僻的地方了。
但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恼怒来,他只是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道:“其实,也没什么……”
他顿了顿,接着道:“只是在我们出发之前,曾经接到过刑部的命令,接下过有关这附近的一伙匪徒的任务,而据我所知,这些盗匪,似乎曾经冒犯过还未上任的庄大人……”
闻得此言,刘五的面上又重新带上了笑容,竟好似比起之前更要温和了三分,他拱手道:“多谢这位……”
“我姓柳。”年轻人也笑道。
“多谢柳大人的关心了,”刘五微笑道:“说起来,县官大人也确实曾经和我提起过那时的事情。”
他面上带上了愤然:“若不是有忠仆护主,为当时的大人拖延住了那几位贼人的脚步,恐怕,我连见得现在大人的机会也没有……那几个贼人,真真是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