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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争争辩辩花了足足有两个时辰之久,这其中的拉扯,刚开始还在于是不是要接受西夏递过来的和议的橄榄,但到了后来,却渐渐地转变为了岁贡的数目。西夏的属臣用着不甚流利的中原话表达他们皇帝的意愿,西夏同意与宋称臣,但是他们却要求岁币的数量要往上提一提,不要求达到辽国那般十万两银、二十万匹绢,也要比从前再加上几万银钱。
双方一时之间争执不下。岁钱的问题僵持了下来。
傅宗书回到府邸的时候,天色已经快要到正午,随着他收拾好了自己疲惫的身体,用了两次膳食,接见了几位前来拜访的地方官员,亮堂堂的太阳就遗落到了地平线以下,府中熄灭了照明的烛灯,等到傅宗书回到府房,已经有一位黑夜中的不速来客在静静地等着他了。
“!”傅宗书先是一惊,等他借着月光瞧见那人的脸的时候,他才微微松了口气,他们方才还在朝堂上见过面,却正是那位领头的西夏的使者,听说还和西夏皇帝李乾顺有亲缘上的关系,不大不小,也是一位“王爷”。
“丞相大人还没有考虑好么?”这西夏王爷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语,语气有些不悦道:“为了等到傅大人的允诺,我们从西夏来到宋朝,故意拖了这么长的时间,可不是来让你消遣我们的!”
“还是说,”此人语带恶意道:“丞相大人现在又后悔了,欺骗了我们,收了礼物,却不想办事?”
“我当初答应你们的,只是为你们向官家说和,”傅宗书不悦道:“不要忘记了,这一次北边的战争,失利的是你们西夏,官家虽然也不想继续下去,但是他心里也有气,没有我给出的台阶下,怎么可能让你们从边关过来,又怎么可能答应你们的岁贡计划?”
“所以我们来讲和了啊。”西夏王爷不以为意道,他从灰色的袍衣里掏出来一封信件,在傅宗书的面前一闪而过。
熟悉的字迹映入他的眼帘,傅宗书惊怒道:“你怎么会有……”
“我们是说和了,”西夏王爷得意道:“不过,不是和你们宋朝,而是……和辽国的大王。而这,正是辽国大王给予我们的信件,是你私通辽国的铁证!”
“不,我不相信,没有人会相信……”傅宗书的脸色颤动,手指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良久之后,他才冷静下来,知道优势已经不在自己这边,他闭上眼睛:“好吧,既然如此,你们还赶来我朝,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
他已然屈服。
西夏王爷这才流露出满意的笑容来,他嘀嘀咕咕地和傅宗书交谈了半宿,快到凌晨时分,才躲躲藏藏地从傅府的暗道中离去。
等到人走了以后,傅宗书打开了一个隐蔽的小盒子,盒子里是他刚收到没多久的传书,比起之前苏梦枕收到的消息要更临近一些,文张在这一次的飞鸽传书告诉他,连云寨已破,但戚少商却逃了出去,他们会全力追杀这条漏网之鱼,还请丞相大人放心。
失败了吗?傅宗书想到,看来就连老天爷也不站在他这边,一夕之间,他的把柄仿佛谁都可以拿到手,傅宗书撕碎了手里的传书,暗中下定了决心。
集英殿是皇帝策试进士和每年举行春秋大宴的大殿,宋徽宗五年的时候,他将其更名为右文殿。今日的右文殿,张灯结彩,锦绣帷帐,队仗齐列,司天鸡唱楼,文武百官与来宾依照级别坐于殿上,宴会开始,斟酌御酒之间,奏乐与舞蹈烘托起了氛围,等到第三盏饮酒结束,西夏使者面带熏然地站起身来,要向宋皇进献宝物。
这是昨日里使者就已经说好了的礼物,诸葛神候质疑西夏胃口太大的时候,使者就已经神神秘秘地向着宋皇使眼色,并称其绝对会令宋皇满意不已,现在他站在殿中,拍了拍手,一队身姿婀娜的舞者就从侧面纷纷轻盈而入,她们踩着音乐的节奏,身披彩带,饰璎珞花绳,手中持着各色的乐器,缓缓起舞而来。
这种迥异于宋朝舞蹈的舞姿很快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各色乐器奇异地融合在一起,演奏出一种异邦独有的苍茫的音色,伴随着这些舒展着洁白手臂的舞者,竟也奏出了一种颇为神圣的感觉。编舞者显然知道,大宋物产富饶,人们眼界开阔,西夏舞曲虽然少见,但也不一定是什么人也没有见过,尤其是这个朝代中位居高位之人,而西夏舞除开宫廷舞、集体舞、队列舞等等之外,还有一种只在特殊时期才会起跳的舞蹈,那就是在礼佛之时才会跳起的献贡舞。
舞女们犹如花开一般分散开来,花蕊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位极为美丽的女子,她穿着一件有着长长绸带的轻薄的舞衣,毫不在意地袒露出自己的部分曼妙躯体,她在原地旋转腾跃,纤细腰部仿佛一折就断,她的舞姿中有着汉唐舞风的大气,在疾奏起来的乐点中,又糅杂了西域胡舞的柔韧,节拍舒缓下来的时候,她面上的神情像是在微笑,微笑中又流露出一种超然的安详,大家看向她的时候,心中响起的,绝非是一些难以诉之于口的冲动,更像是在看一场虔诚的献祭。
音乐渐渐步入尾声,舞女手中的乐器动作也渐渐低沉了下来,有胡琴和笛音渺渺而来,在即将收尾的乐曲声中,女子玉一般的脚尖轻轻一点,整个人犹如敦煌菩萨一般飞天而起,她的双手合并托举,缓缓撑开以后,一朵洁白的莲花于其中悠然绽放,她微笑着将其奉上,犹如向佛献上供养一般,既肃穆又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