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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天,他们有机会见到了。或者说,他们见到的是他们这一辈子本来不应该见到的景象,哪怕穷极他们的想象,再将之放大千百倍,也不如今日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一幕——只是甫一交手,这大宋的连绵皇宫竟在这一瞬间坍塌了大半,在那最中心的地方,宫殿尽数碎成了粉末,只有皇宫边缘的地方还留下些骨架,能够瞧见这方才仍还富丽威严的连绵建筑。
汴京的地面晃了晃。
硬接了一波冲击的诸葛神候瞧见这毁灭性的一幕,吐出一口血来,身形摇了摇,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汴京人纷纷从房子里逃了出来,他们不明所以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目光中既有着茫然,也有着恐惧,离皇宫较近的富贵人家则是万分恐惧地注视着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的皇宫,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在他们面前上演,不少人出现了认知上的混乱,他们有的瘫倒在地,对于周身发生的一切不曾给出反应,也有的回过神来,在瓦砾盈空之下,犹如苍蝇一般抱头乱窜。
天空之上乌云翻涌,天,似乎就要倾颓下来。
这已经不是他们心目中的武功所能够到达的境地了,这是一场自然才能造成的灾害,是天灾,是如同地震、龙卷一样不可抵挡的灾难。
无情艰难地从地面上爬了起来,他的轮椅早在之前那一波冲击前就被他自己舍弃,他一身的功夫很大一部分都在轮椅之上的机关上,但与性命相比,那些都是细枝末节。这位诸葛神候的大徒弟虽然身有残缺,但在诸葛神候出事的时候,他也是第一个迅速冷静下来的人。他环视了一眼如今尽皆受创的众人,快速地布置下去了几道命令,让还有行动力的几人前去排兵布将,不是前去围剿造成了灾害的“皇帝”与那神秘人,而是去安置受到了损害的恐慌的民众,去维持京都的秩序,让已经发生的一切,不至于再受到第二轮的伤害。
事情没有变得更糟糕。或许是因为第一次的交手距离地面更近的缘故,在他们周围的皇宫才猝不及防地被碾碎,后面他们的交手更近似仙人一般,是处在遥远的天上。人真的可以毫无凭借地立足于天空吗?无情有些疑惑地望着他已经看不清的两道身影,那两位真的还能够称为人吗?他这样问着留在自己身边的顾惜朝,有苏梦枕与追命去动员江湖朝堂两方的势力,这位独自一人潜伏进傅宗书阵营中的今科探花却是留在了这里,与他一起照料伤员。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赵佶”已经不能再复成为“赵佶”了,他的皮肤上一个个小疙瘩凸出,颤动几秒过后,一只只红色的眼睛从中倏然睁开,它们一齐凝视着苏夜,混乱与疯狂的魔力从中析出,恶意与诅咒比起从前更甚,不论是谁,看到他现今的模样,都不可能再与之前的宋徽宗联系起来了。有一只怪物,从这具人类的身体里复苏过来。
祂比起上次要虚弱很多,但这丝毫不曾降低祂的危险性。为了对付祂的完全体,苏夜在古剑的仙界筹备了两年多,甚至是为那个天界创造出一个无垠大的虚空宇宙,这一次虽然他已经掌控了此世的天意,但毕竟连这一整个世界也只是普通的低武,天意已经帮不了他。当然,他也不需要,这怪物所忌惮的,从来都只是苏夜本身而已。
他的周身色彩迷蒙,像是游走在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般虚无。真实与虚幻在他的身边交织,比起还在最终幻想世界中的时候,现在的他,也许更该称为 “真实与虚幻之主”。“赵佶”新生出来的触手想要攻击他,但接触到的地方,却是一片空旷的虚无。
已经彻底转化为怪物的 “赵佶”橙黄色的竖瞳中情绪更冷,从来没有哪一刻,他感觉到自己前所未有的虚弱,还有他的敌人,比起上一次更加明显的进步……由此以往,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来愈大。而这一切的转变,其实都是自己被困在了那个仙侠世界开始的。
在最初的时候,“赵佶”也曾经幻想过由自己完全掌控住作为自己“金手指”的大书,但是如今看来,很显然,坑了一任又一任“主人”的大书,终于遇上了一位能够驾驭住它的人才,但那人却不是他。
“赵佶”放弃了再做无用之功,他拉开了自己与“苏夜”之间的距离,竖瞳之中眼波微转。
“赵佶”身形不动,祂的身体却渐渐开始鼓胀起来,祂周身的气质更为昏暗起来,那些呓语与蛊惑也开始侵染这个世界,这并非是无意之中的波及,而是“赵佶”特意所为。祂开始大肆地侵吞这个世界中概念,饥不择食地想要填补自己的虚弱。从前祂莅临云顶天宫的时候,祂的躯体比起一整个天界都要来得巨大,而现在,祂虚弱得只能占据一方天空。
一种无形的东西以祂为中心开始篡改,那些武林人士耳熟能详的武功的功法开始发生莫名的变异,那些深邃的道理与武学,从最古老的道德的经文与最普遍的江湖吐纳之法,全部都开始扭曲与转换,无法理解的知识填充进这个世界的历史,所有修习了武功的武林中人也逐渐发生了或多或少的诡异的变化,武功更高,这种转变就越快。无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之间生出了类似于蛙的蹼,诸葛神候的耳部开始竖起,长成了一种类似于蝙蝠的尖耳,而顾惜朝的脸上,开始生长出银紫色的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