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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该给出什么样的评价才好。不过,这好像还……挺了不起的?
他抬起头,总算是舍得将目光从锅底大洞上挪开了。
“没关系。只是个铁锅而已。你没有出事就好。”
一个锅嘛,没了就没了,这种小事义勇丝毫不介意。
毕竟,过去他也曾有过一铲子戳穿了锅底的尴尬经历。
义勇的话让五月一愣。她用力抹了把眼泪,喃喃咕哝着:“可是我……”
不给五月留下任何自我怨念的时间,义勇直接抛来了一句问话:“病好点了吗?”
这问题对于五月来说其实也挺棘手的。她丝毫没感觉到自己的感冒有任何的好转,依旧还是早上那般糟糕模样。
不想让义勇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担心,她决定再次昧着良心。
“唔……好多了。”
撒谎这种事,要做起来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五月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地低下了脑袋,话语间的底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连义勇都能听出她在逞强了。
不等她继续辩解,义勇伸出手,贴上她的额头。虽说这已经不是义勇第一次用这种方式探测五月的体温了,但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还是把她吓到了。她僵着身子,不敢乱动。
“你的体温还是很高。”他垂下手,拍拍五月的肩膀,对她说,“你应该回去躺着。”
小小逞强被戳穿,五月也实在不好再伪装下去了,无奈地一点头。正想慢慢走回房间,却听到义勇叫住了她。
“我回来的时候买了药,你快点吃掉吧。”
义勇掏出了一个棕色的小油纸包,塞到五月手里。
捏了捏,五月能摸出里面装着的是一粒一粒质感有些坚硬的小东西。
……是药丸吗?还是冲剂?
她的反应力有些转不过弯来了。
见她呆呆看着油纸包,好一会儿都没有出声。义勇以为她是病得糊涂了,便动手帮她拆开了油纸包。
“手伸出来。”
五月乖乖照做。
义勇把油纸包里的东西放到她的手里——几颗小小圆圆的白色药丸躺在了她的手心中。
“是西药,听说吃了之后风寒很快就能好。”义勇叮嘱般的说,“但别吃太多。”
喉间忽然一梗,这几颗小小的药丸像是落进了五月心里最柔软的那一部分。她抬眼看着义勇,好几次想要对他说些什么,但却都只是动了动唇,泪水不经意间从眼眶中溢出。她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无声地哭着。
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让义勇一惊。他诧异地看着五月,试图从她脸上寻到哭泣的原因,可惜什么都没有发现。
少女哭红的眼眶和鼻尖,让义勇心里不太好受。他不知道应当说什么才好,只能笨拙地问:“你在哭什么?”
五月摇了摇头。她好像是想要逞强地表示自己并没有在哭,可眼泪却停不下来了。她闭上眼,做着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她哑着声说:“义勇先生……谢谢。你真的是个好可靠的人啊……”
义勇垂着眸。他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很普通的小事而已。”他淡淡说着,“换作别人,也会这么做的。”
他说得风轻云淡,但五月知道这不是理所应当,所以无论义勇再怎么说,她也依旧会心怀感激。
看着手中的药丸,她想起了过去的一段小小记忆。
“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我感冒过一次,比今天病得还厉害。”她轻声念叨,很随意地说着,“但是院长却置之不理,没有在意我的情况。我不知道是他根本没有发现我生了病,或者是单纯地不想要给我药。
“我病了好久好久,一点也不见好。我以为我可能就要这么可怜巴巴地死去了,但那个会变成老虎的男孩,他给我带来了药——是从院长那里偷过来的。”
那已经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此刻却清晰地浮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男孩的手穿过铁窗的缝隙,掌中紧紧捏着几粒胶囊。
那个夜晚是新月,所以男孩不会变成凶恶的白虎。但就算是白虎,她也不会害怕——或许是因为她太依赖于来自他人的温暖了吧。
所以此刻义勇给予她的温暖,她无比地想要紧紧抓住。
“那孩子很善良啊。”
“嗯。”五月轻轻点头,像是笑了,“不过,偷东西这件事本身确实是有点不太好啦……”
这一点还是要好好批评一下的。
天色彻底暗下了。义勇点燃一根蜡烛,摇曳的烛火映在他的眸中。五月攥紧了药丸。
“我会好好吃药的。谢谢您。”
听着五月做出保证,义勇多少放心了些。他举着蜡烛,把她送回了房间。烛光扑朔,将他们的影子也变得虚晃,好几次,影子的边缘都重叠在了一起。
五月把手拢在袖子里,垂下眸子。烛火在她的脸上打上了一层难以察觉的浅浅红晕。
她很不自在地摸了摸脸。
“那么就……晚安,义勇先生。”
不知道为什么,给出答复时,义勇踟蹰了——因为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互道晚安。
他微微扭过头,错开五月的目光。
“……晚安。”
说完这话,义勇匆匆走开了,脚步声急促,似乎还略有些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