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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男二渡没有太多的剑术天赋。他的体质根本不适合学习雷之呼吸,只能转而学习相对更容易些的水之呼吸, 试图以此作为过度的基础。所以五月记忆中的他,似乎总是伴随着浪潮, 是个如同流水般软和的少年。
在长兄成为鬼杀队的一员,变得逐渐忙碌后, 哼着摇篮曲哄她入眠的人,变成了二渡。时常三月和四叶会在一旁捣乱——他们总是活得自在又闲散。就算是二渡板着脸凶他们几声, 这两个皮小孩也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记得庭院里有一颗梨树, 初夏就会结果。母亲会把梨捣成泥,用小勺子喂给她吃。
清列的甘甜, 那是幼年的平淡回忆中, 最鲜明的味道。
“然后, 那一夜来了。父亲不在家。那只鬼定是特地挑了这样的一个日子, 闯进了我的家里。”
以一种异常平静的口吻,她说。
“我听到了声音——第一个被吃掉的是三月。然后是四叶。他们两人是双生子, 且都是稀血体质。那只鬼实力暴涨。”
虽然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 但五月始终觉得, 如果三哥和四哥能从鬼的手底下逃走的话, 父亲或许是能够打败神鸣的。
“所有人都被他们的尖叫声吵醒了。他们开始逃, 慌不择路地逃。鬼因稀血而实力暴涨,他很快抓住了母亲。大哥抱着我,他很想做些什么,但是母亲让他逃。然后父亲终于回来了。”
五月其实很难想象那一夜父亲的心情。当踏过满地尸骸,看着心爱的妻儿已经断了气息时,他会是怎样的心情呢?在她破碎的记忆片段中,能窥见的就只有浓重的暗色,血的气味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咬碎骨肉的咀嚼声与尖叫声与划破长空的惊雷同时在耳边响起。
但她无法看到父亲的心情,也完全无法揣测那一刻父亲的决心。
“大哥和二哥想要帮忙,但是被父亲赶走了。这一幕您有印象吗?在遭遇窥探心绪之鬼时,他曾经将这一段记忆重现过。
“我靠在大哥的肩膀上,看到父亲使用了六之型——我始终学不会的六之型。这是他最后使用的招式。他大概是想要用这一招压制住鬼吧,但鬼却突破了雷,以遍体鳞伤的代价,将距离拉近。再然后,父亲被他抓住了手臂,撕裂成碎块……您不觉得这很像是三流恐怖片里的情节吗?”
说不定连三流恐怖片都已经不屑于拍这样的套路了,但却是她的亲眼所见。
隐隐约约的,她似乎也能想明白自己始终学不会雷之呼吸六之型的原因了。
许是因为关于六之型的这段记忆格外骇人,所以大脑自主自觉地将其封存了起来,只留下内心中无意识的抵触情绪在阻碍着她与雷之呼吸六之型。
原因确实是想明白了,可五月依旧没有办法确定,回想起了这段记忆是不是真就能让她学会六之型。
“呼……但其实我最担心的并非是能否学会六之型。我心里有着其他的困惑。”
“是什么在困扰着你?”
面对义勇的询问,五月莫名迟疑了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好一会儿都没有吱声。她的沉默并不是因为他不想和义勇诉说内心的困惑。只是此刻的心绪是一团乱麻,她在思考着应当怎么说才能最清晰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无言地低垂着眼,她捋平睡裙上的褶皱,坐直身子,如同很无厘头般,向义勇抛出了一句话:“你不觉得我父亲的死亡很奇怪吗?”
义勇确实是觉得有几分异常,但却不明白这会儿五月口中的“奇怪”究竟指的是那一方面的奇怪。
“我的意思是,我觉得父亲会被那只鬼杀死,这件事本身就挺古怪的。我的父亲,他可是鬼杀队的鸣柱啊,可那只恶心的鬼只是被剥夺了下弦名号的垃圾而已!”
五月都不愿意说出鬼的名字——在她看来,抛弃了身为人的自尊而遁入阴暗之中,且犯下了这般罪过的家伙,绝对不配拥有姓名。
“况且,父亲加入鬼杀队的第一年就几乎把这个下弦混蛋给解决了。这就说明了他很弱,不是吗?但这么弱的垃圾却把父亲……”
喉头一梗,五月停在了这里。她不想再说下去了,随手端起床边的杯子,一口喝下了所有的水。这才让她多少舒服了一些。
“神鸣闯入你家的动,应该是寻仇吧。”义勇分析说,“如果这么想的话,前后逻辑就能变得有条理了。因为你的父亲击败了他,他心怀不满,于是隐藏踪迹,埋伏了很多年,直到自己的实力增长到能够与鸣柱一战的程度,才再次出现。”
他的分析听上去有理有据,却是很像是这么一回事。
五月听着,时不时地点头。但这串逻辑的锁链之中,仍然存在着不和谐的一环。
“不过他被剥夺了下弦的名号呢。您也看到了,刻印在他眼球上字样被打上了叉。这又是为什么呢?”她曲起腿,把身子蜷成一团,头枕在膝盖上,歪着脑袋向义勇投去目光,“鬼之中,应该是存在着类似于‘老大’一样的人物吧?‘老大’有能力赋予下属名号,也有能力剥夺这个名号。如果我是这个老大,我的下弦下属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剑士打得差点丢了性命,肯定会生气得给他降职……啊不对,我说错了,是剥夺他的下弦名号。”
她刚才一不小心把鬼与鬼之间的阶层关系脑补成了黑心会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