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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自始至终没有半句辩解, 微笑着看兰波如何解决。
她揉了揉额头:“我只想问一个问题, 你们看到的场景是不是发生在超市选购区,这孩子有没有主动带着未结账的东西走出收银台?”
这里面的区别很大, 有的人就习惯把东西先装进购物袋里,走到收银台再倒出来扫码付费,并不能因为这个简单动作就判定别人是否进行偷窃。
“额……”工作人员卡壳了,这孩子是从小推车上栽下来摔伤胳膊被保安直接带出来的,他自己并没有拿着未结账的东西企图离开超市。也就是说, 事实上并不能认定少年是否有偷窃的企图……后面的事还没发生呢,没发生的事不能作为定罪依据。
但是他们阻止另一个少年送他去医院,还强硬要求对方的监护人出面这一点就很有违规嫌疑。未成年人也是人,是公民,是超市的客人。超市侵犯了客人的人身自由与就医的权力,只因为对他有所怀疑。
“对不起!是我们的失误,误会令郎了,我们很抱歉!”
作证的理货员,服务员以及相关保安一起鞠躬道歉,兰波点了点头:“好的,既然是误会,太宰,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引人怀疑的动作?”
“也许哦~”少年把衣袋彻底抽了个底朝天,除了超大一团用过的皱巴巴纸巾外什么也没有:“刚才吃火锅的时候偷偷尝了块红锅里的辣牛肉,鼻涕眼泪不停的流,只好时不时擦一把……大概是看上去好像拿了什么装进口袋。”
他这么通情达理不哭不闹,超市的工作人员更加愧疚,频频道歉的同时奉上一只信封,里面不知道塞了打折卷反正厚厚一叠,然后低声下气恭送一家四口离开卖场。
走到停车场,兰波看了眼太宰对森鸥外和中也道:“你们先把买回来的食材塞进后备箱,我马上就过去。”说完顺手把车钥匙扔给森先生,后者提着塑料袋招呼了便宜儿子转身就走,半句话也没多问。
结婚前就商定好儿子的教育都交给夫人嘛,路边垃圾桶里捡的儿子,那也是儿子不是?
等一大一小先行离去,兰波看着太宰治的眼睛:“拿出来,包在纸团里的东西。”
那是颗个头不大的食玩扭蛋,外壳上画着一只歪歪扭扭的甜瓜。
微凉的手指在他脑袋上狠狠揉了一把,耳边是发自肺腑的叹息:“目的。”
兰波不觉得这孩子是个贪图小便宜的,他很聪明,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一定有什么原因驱使他做了这件事。也许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但是,不告而取这种行为,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是不可取的,尤其是在她对孩子们的经济需求并不刻薄的环境里。
每个孩子都有零花钱,就算太宰把零花钱扔进水里身无分文,他不是还能骗中也的用么,为什么一定要偷这个他并不喜欢的口味的扭蛋?
好吧,虽然这么说显得中也很可怜……但他对自己人大方这也是个不容置疑的事实,真的很好骗,关键是发现自己被骗后的反应特别剧烈,就很有趣了。
黑发少年在她支开另外两个家庭成员的时候脸上就浮现了无所谓的油滑笑容,鸢色眼睛逐渐沉寂,泛出丝丝暗红。她抬起手的时候他甚至闭上眼睛向后缩了缩——典型的回避型防御动作。
可以确定他曾经被人毫不留情的虐打过,所以才会第一时间做出这种反应。
没想到等来的不是耳光或者歇斯底里的尖叫,只是沉默而温柔的摸头杀。
“目的。”月光下的长发女人看上去冷冷的,但她亮棕色的眸子特别温暖。
少年觉得鼻子根有些酸:“我看到了。”
“我看到你和森先生一起去买零食,你看上去很喜欢蜜瓜,我想买下来送给你……我没有偷,真的……”
“我没有偷东西,你愿意相信我吗?”
压在脑袋上的手又揉了揉:“如果不相信你,之前在超市里我就不会是刚才的态度。行了,下次再来买东西记得把钱留在收银台上。”
“但是,”兰波松开手放过他被揉炸了毛的脑袋,曲起指节弹了少年一个响栗:“以后不要做这种会让人误会的事,学会好好保护自己,明白?”
“嗷!”少年眼泪汪汪的抬手捂住脑门,大眼睛重新亮起来:“你打我!”
“你有意见?”语气相当不善,如果真的有意见并把意见说出来,大概会被她在脑门上戳个洞……
太宰治当然不敢有什么意见。他就是故意拿了超市的东西装在口袋里,还在外面裹上一层擦过鼻涕的卫生纸掩人耳目,不是没有钱啊,但他就是想这么做。
如果我做了无法被原谅的事,你也会原谅我吗?
偷窃,说谎,抵赖……最后还是被原谅了,躲在淤泥和毒液陷阱深处的孩子满意的抱着长发女人的胳膊蹭了蹭,假装没看见自己把鼻涕蹭在了她的袖子上。
兰波教授……当然早就看出来这小子是故意偷超市的食玩扭蛋,如果只是习惯性无意识的装在口袋里,谁会特意在外面再裹上那么恶心的一层纸巾?但是……怎么说呢,幼年时在夏尔维勒的乡间她也做过同样的事,虽说诱因各异……
最重要的是太宰自身知道这样做是错的,他并不缺乏善恶观,只是想要挑衅约定俗成的界限于是便做了。
惩罚和责骂对他来说没有用,他明白这件事不正确,也知道可能出现的最糟糕的情况,仍旧选择采取这样的行动,这只能说明他并未把暴力惩罚当回事——打就打吧,疼就疼吧,打完疼完还继续,就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