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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的水平非常高,他的小手段极其隐蔽。
如果不是特别熟悉阿拉伯语,换言之,如果不是近乎于将这种语言当成是母语的人,根本就听不出来其中门道。
常言道,华夏人的英语拿到国外去,很容易就被人一听就能听出区别,哪怕隔着手机也是一样。
发音再是标准,但一些非常细微的遣词造句的习惯,母语和外语也是有着明显分别的。
英语尚且如此,更加小众的阿拉伯语就更不用多说了。
表面上看,这翻译的确是将三位阿拉伯贵族的话原原本本的翻了过去,白桦的发言他同样也是尽职尽责在翻译,旁边负责旁听与监视的第二翻译都没能听出问题来。
但实际上,这个人的翻译有失偏颇!
他分明就是在侧重那家奥兰公司!
在汉语公文写作中,部分词汇的使用特别有技巧,比如“必须”、“应该”、“务必”、“尽快”、“禁止”、“严禁”等等词汇,不同的词汇代表着不同的语气,在一篇严瑾的公文写作过程中,上述类似每一个词汇的使用都得字斟句酌,往往一词之差便可能在制定政策或者发布文件时造成误会。
同理,阿拉伯语中同样也有类似词汇,甚至同一个词汇也一样有多重程度的表达方式。
比如这位翻译老兄在提到那两家公司类似如下发言“我方将在安洛尔省的管道建设过程中全力配合,以排除一切工程困难。”
但他翻译时就将“全力配合”四个字,改成了“尽全力配合”,多了个尽字,看似强调,实则削弱。
轮到奥兰公司时,却成了竭尽所能。
其中差距不言自明。
虽然三家公司的负责人在用各自母语表态时意思差不多都一样,可他这翻译过来之后,听到白桦的耳朵里,味道就不对劲了啊!
这或许算得上翻译行当内非常高端的潜规则,利用可控的表述差别,在谈判过程中采取模棱两可的表述,不知不觉的进行偏重,让其中一方得利。
现在英语全球流行,已经很难这样操作了,但阿拉伯语这种小语种,水平足够高的人是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到的。
当然这风险也是极大,一旦暴露出来,这人的名声基本就烂透了,职业生涯也得到此结束。
可越大的风险就伴随着越大的利益,总有人铤而走险,今天陈光算是现场见识了。
真也是巧合,如果今天在这里的人没有陈光,如果他不是刚好经过了语言大师版本的须臾海,成为一代语霸,今天还真能给这中年翻译官瞒天过海成功。
一开始陈光还没打算多管闲事,毕竟这是别人的会议,他也只想带着耳朵来,可当会议进行了大约一个小时,林经纬已经撑着下巴快睡着了的时候,白桦却已经在这个翻译官潜移默化的干涉下,心理上渐渐偏向奥兰公司了。
这虽然只是一次意向性谈判,但等今天一过,奥兰公司显然会在三家竞标方中占据有利地形。
这对另外两家公司显然是不公平的,这对白桦以及他背后的天近能源集团,也可能造成隐患。
奥兰公司不厚道啊。
陈光渐渐坐不住了,如果自己和这白桦屁关系没有,他当然懒得管闲事。
但自己今天来是做贼来了,要偷别人东西,当初还赖着别人人情,又莫名其妙的抢了人家的“青梅竹马”,虽然情敌这事他俯仰无愧于心,但当初拿了人家钱却终究欠着点什么。
自己听不出来就算了,可现在又要当贼,又欠着人情,又听出了这事中的蹊跷,明知道白桦要吃大亏又怎能不管?
哥是个正直的人啊!
他如坐针毡,浑身难受。
终于,陈光捅了捅林经纬肩膀,“别睡了,问一下蒋经理这个阿拉伯语翻译是谁?哪儿找来的?”
林经纬迷迷糊糊睁眼,虽然不知道陈光要做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问了。
“这位是首都外语言大学的吕教授,咱们国内阿拉伯语方面的权威,在世界上也挺有名的。他好像是另一个副总介绍来的。三家阿拉伯公司里面奥兰公司的负责人英语特别差,大家索性就让吕教授来帮忙,直接阿译中也没问题,还更方便沟通。”
陈光顿时了然于兄,果然,今天旁听个会议还撞上大事了。
奥兰公司的那位阿拉伯贵族真不懂英语吗?
可不见得。
以陈光五千门外语的超级语言大师的耳朵来判断,这位老兄即便是在说他的母语时,发音却藏着一些很深的小习惯。
他不仅懂英语,还算得上精通,这说明他是装的!
他在演戏!
吕教授在转述时偏向的也是他,这位教授又是另一位天近公司的副总介绍而来。
这分明就是由那位副总、奥兰公司以及这位吕教授联手挖的一个大坑!
不说会把白桦坑多惨,但真要让奥兰公司最终中标,天近集团将会蒙受一定程度的损失是必然的,挖坑的三方势力必定又将得利!
算了,既然都来了,索性就帮白桦一个忙算了。
陈光暗暗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倒也不急着当场拆穿对方,这毕竟是大场合,自己不过一局外人,贸然跳出去只会惹人笑话。
等会议结束,白桦肯定会私下里找林经纬和自己,到时候再帮他这忙,拆穿吕教授的小动作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