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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阳?”仇断肠总算也注意到了这个称号,加上刚刚对方那段夹枪带棒,意有所指的话,凤眼微微眯起,看向对面所谓的雅士,道:“怎么?你们叫岸主称号前,还要加个小字吗?”
圭璋却只慢条斯理道:“与君何干?”
说着,他转而看向一旁等候的张曦,眼含笑意,用明显不同的语气,温声道:“明日巳时,言在此恭候。”
张曦额首应下,道别后,就带着既明随灵光进入太阳殿之中。
果如圭璋所说,里面侍奉的天海岸殿弟子早已收拾好了岸主寝房,以及备了另外两处客房。先将既明和仇断肠安顿,张曦才随弟子穿过树枝凿刻的长廊,到了自己的房间。
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弗一进去,他便闻到一股雅致的熏香,正与圭璋身上的一样,只是少了些温暖的月桂香气。屋内摆设也不似印象中阙近天那般奢华作风,反倒布置的极为简洁,处处皆好,无论是墙上字画,还是书案上的灵纸,都是他最喜欢的式样。
缓步走到窗边,‘吱吖’一声推开玉边雕窗,几枝蕴有灵光的扶桑枝和一大片紫竹林便映入眼帘。灵木萧萧,随风摇摆,清雅竹香混着屋内熏香,又是另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
多时紧绷的心情在这令人舒服的环境下放松许多,张曦微微阖目,侧耳听风,忽然从中捕捉到了些衣袍翻飞之声。凝眸望去,却是一身仇断肠踏着竹枝飞来,鲜红长袍被风吹得鼓荡如翼,衬着那张绝美的脸,简直像是那些闲书中摄人魂魄的妖精一般。
被自己奇怪的联想逗乐,他倚在窗沿,紫眸含笑,模仿着书中被妖精蒙骗的书生,玩笑道:“夜色已深,公子何以踽踽独行?可有难处?”
仇断肠轻踏灵枝,姿态潇洒,翩然落地。他的凤眸微弯,眼尾深而长,唇红而艳,挑着邪肆的笑,配合道:“离家万里,乌有定所,公子仁善,可否分某口吃食?”
侧身让开窗口之处,张曦做出邀请之态,道:“寒舍一间,无米无炊,唯冷饼一块,可请枉顾?”
仇断肠朗笑一声,动作轻盈地一跃而入,双手抱胸,斜倚墙边,意有所指道:“深夜引人入室,实属不智,公子就不怕我不爱吃饼,反吃了你么?”
眸中笑意愈深,张曦面上一本正经道:“我辈磊落坦荡,自是万邪莫侵,公子既非妖鬼,又怎会吃人呢?”
“我非妖鬼是真,你万邪莫侵却未必。”仇断肠挑眉道:“那狐言与你说了什么?短短一炷香,竟惑得你与他如此亲近,难不成你这书生当真被那狐妖摄了心魄?”
早猜到对方要问此事,张曦笑道:“你可还记得圭璋?”
不止记得,而且方才就已经猜到,只是此事太过离奇,因此未敢确定,如今听对方亲口承认,仇断肠依旧不怎么相信,道:“一个被大卸七块的偃甲百年后转生成人,这般荒唐的说辞,你竟也相信?”
张曦道:“那你说,这天下间,除了你与心先生,还有谁知晓‘小太阳’这个名字?”
仇断肠自是知晓天海岸岸主便位居‘太阳’,嗤笑道:“误打误撞。”
张曦失笑道:“那好,我曾答应杜冉,要好生照顾圭璋,并许诺与他白首不相离,这件事情,总不该误打误撞。况且圭璋虽已转世,我与狐言初次相会,便总有种熟悉之感,若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哦?”仇断肠双手抱胸,指尖随意勾卷着隐泛红光的发尾,挑眉问道:“就算他真是圭璋,我也劝你莫要信他。”
“为何?”
仇断肠道:“凭你百年前展示的剑法,总不会江湖无名,若他当真有心寻你,早该将江湖上有名的剑客全数见上一面,又怎可能不知狄三先的样貌?”
张曦对于圭璋的印象仍旧停留在百年前那个单纯的偃甲上,实在无法将对方与说谎联系起来,蹙眉道:“许是百年前他已看穿我偃甲之身,是以未曾留心狄三先。”
见对方仍不死心,仇断肠冷笑一声,又道:“见到与你长相相同的狄三先,他怎可能猜不到你与四方天门的联系,他不好好在中原等你,反倒安安稳稳地在天海岸当他的太阴,炼他的灵器,可真是沉得住气啊。”
这话说的十分在理,若对方当真要寻自己,狄三先便是唯一的线索,不在四方天门等候,确实说不过去。
不等张曦细想,仇断肠又再接再厉道:“再者说来,若他当真不知狄三先样貌,两年前他听到偃甲现世的传言就该出山寻你,为何要等到你自己送上门,才跑来认亲?这个你可有想过?”
他说到激动处,上前一步,本想指出张曦是见到同类太过激动,竟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但话未出口,他又想到偃甲之身曾是对方最大的痛楚,若是直言,必会令其难受,又软了口风,只道:“你何时变得这般好骗了?”
并非张曦好骗,正如仇断肠所想,他看到圭璋之时,便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他虽未亲历转生之苦,但想也知晓,这般逆天之事必定不会轻松,自己不过是在对方诞生时给了些许援手,本就不该强求对方有多在意自己,更别说潜入四方天门了。
再者说来,圭璋能够从一个万事不知的普通人登上天海岸太阴之位,其中多少艰难困苦,又是自己所不知的,将心比心,他又怎能要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