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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便有一个天涯阁弟子,用描金漆盘捧着一块淡银色的令牌,走到他右手边,恭敬地弯下腰去。
按照惯例,每届魁首,都会由天涯阁阁主颁下令箭以作嘉奖。
这令箭也没有旁的特殊含义,就是先前所说得,得到一个天涯阁承诺的信物。
所以,对他这番动作,大家并不觉得突兀,只是觉得有些齿寒。
诚然,裴玄是天涯阁阁主,他应该按照规矩行事,也该以身作则,成为江湖中最守规矩的人。
但终究,他现在还只是个少年人,少年人看到先前发生的一切,应该愤怒、应该慨然……应该很多很多。
唯独不该这样淡,像淡然,更像冷淡。
这般年轻,便有这样的心态,实在叫人害怕和不安。
正在这时,一道清凌男声响起。
“萧律,接令。”
陆秉行神色淡淡,嗓音淡淡。
就连袍袖轻挥间的动作,也极淡淡,淡得在场大部分人,都无法看出那令箭上附着的让人心悸的力量。
萧律是习剑之人,剑术在武林中更是数一数二,对剑意的敏感更甚常人。
更重要的是,这道剑意,明显是直冲着他而来的,在破空而来的瞬间,他几乎就感知到了。
他虽然不清楚,裴玄是何时拥有了这样的力量。
但这毕竟是剑意,剑道最高的层次,他也才刚刚摸到门槛。
萧律握着剑柄的右手微紧……
陆秉行所站的高台,距离萧律所站的擂台,距离并不算近。
萧律目不转睛地盯着令牌,他本以为,经过长距离的损耗,这道剑意到他面前时,就算依然会有,但也被削弱到一定程度了。
但是,近乎神奇,这令牌居然一直保持着不变的速度和力道。
萧律双眼微瞪,丁点不敢大意,立刻举剑迎上。
而令牌上被收敛的剑意,也在这铁兵相交之时,骤然爆发开来,连周围的空气都被摩擦变形。
离擂台较近的围观帮派,也被这剑意影响到,腰间的宝剑在同一时间开始颤抖不停,嗡嗡作响,仿佛受到什么吸引般,几乎要瞬间离他们而去。
在擂台上的萧律,感受更为深刻。
这剑意不仅切割着他的肌肤,更刺花了他的双眼。
他仿佛看到了这令牌上附着的,一道道锐利剑光,比日关灼眼,比月光冰寒。
脸蛋瞬间惨白,汗如雨下额头。
他手上那把打败了武林双骄的剑器,打得江湖年轻一辈,无人敢掖其锋芒的剑器,此刻却连一块随手扔过来的小小令牌,也抵挡不住。
这般僵持不到片刻,萧律的双手,便颤抖地几乎要握不住剑柄。
他满脸惊恐,面容扭曲,愤怒地长啸一声,而后,使出全身内力,如离弦之箭往后退去。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萧律希望能以退为进,将令牌上的剑意慢慢耗尽。
只是,这后续发展,却完全无法如她预料。
那银色的令牌,仿佛化身成一柄真正的宝剑,速度快得几乎要将空间撕裂,呼啸声中,朝着他狠狠刺去,半分也未被削弱。
但这时,萧律却已然退到极致,再一步,便要落到擂台之下。
他不甘心地扬天尖叫一声,而后,双手紧紧握住手上长剑,疾速横置于胸口。
他放弃了……
保命要紧。
他现在只能以剑做盾,保证令牌不要直接撞上他的身体,否则他丝毫不怀疑,自己很大可能会被瞬间捅个对穿。
一息过去,银白色的令牌终于撞击到目标。
接着,一声清亮轻响之后,萧律的身影便随之飞了出去,身后的帮派人群见势不对,散得极快,原地只剩下不能动的空置桌椅,则被瞬间撞得粉碎,碎木屑乱飞。
不过,应该差不多了,尘埃落定。
那令牌上的剑意,此刻也终于耗尽,轻轻地落到萧律的胸口之上。
与此同时,哗啦一声……
纯银的令牌亦再也维持不住,猛地碎成七零八落的好几块,其中几块甚至咕噜噜滚了下来。
“不……不可能……”
萧律想到自己如今的境况,忍不住想尖叫出声。
然而,胸口一阵剧痛袭来,吼间涌上一股腥甜,片刻间,他便连续吐了好几口血,嘴角、衣领被染得一片鲜红。
……
……
那群站在萧律不远处,目瞪口呆的门派弟子们,终于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天啊……”
“我的天……”
“我刚刚看见了什么?”
“一枚令牌,将萧律给……就算是天涯阁阁主,但现在,毕竟也跟我们同龄吧啊,怎么能厉害成这样?”
不仅是他们,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也要被那道小小的银色令牌,割出一道深深的裂口。
多么叫人嫉妒!
强大就已经足以让人嫉妒,年轻却更叫人羡慕,那么,一个人若年轻而强大,对旁人来说,无疑是最致命的伤害。
霍展鹏却是苦笑不得,他这师父当得可真不称职,一个两个徒弟都……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在高台上张着嘴巴,一脸呆样的亲儿子,心里才有了些许安慰,自家孽障就是个没脑子的,应该不至于有什么秘密能瞒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