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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他眼神巡觑一圈,“抢着发言罢,也不用举手了,反正后面一个人要是没前面的说得好,就直接砍了。”
“要是十句话都说不明白一件事,就送你们——”他偏了偏头,勾了个诡异的笑,“一道上路。”
若是直接打听待城情况只恐暴露了身份,打草惊蛇,但此处已经很靠近待城境内,白鸥抛出个模棱两可的问题,想着没准能从等会七嘴八舌的答话里听出点有用的消息;却不想——
一群普通山匪的嘴居然这么硬,半晌没有一个人出声。
白鸥抬眸,眼神示意,左手把头的手下立刻心领神会,手中利刃高高举起。
本来也只是想吓唬吓唬人套出点话来,但不想被押着的山匪倒是机敏得很,趁着身后的人略有些夸张地高举起利刃的空挡,一个扭身摆脱了控制。
他一拐子猝不及防地顶翻了上来阻拦的人,也不管身旁的同伴,拔腿就跑。
一切发生得太快,还没有人反应过来去追,就在都以为这人要跑掉了的时候,夕阳乱暖黄色的背景色中刺出一点寒光。
速度从来都是白鸥无人能及的优势,他是草原上比风更快的豹。
他后发制人,从那人的背后将人一脚踢翻在地,就在对方倒地翻身,正要抽出随身武器的一刹那,却发现自己喉间已经抵着一片薄刃。
当年待城驻军营地里,虽不一定每个人都记得白鸥的样貌,但每个人都知道自家将军有三个宝贝。
一盆养在帅帐中亲闺女一样护着的小叶女贞,一支插在靴筒边从不离身的精致匕首,还有那对大名鼎鼎、模样奇特的特制指虎。
前两样或许好些人没机会见过,但这最后一样,或许没有机会见到真品,但是营地里当初有不少人循着各种路子找来相似的“赝品”,偷偷模仿过,只是没听说有一个人能练成的。
指虎机阔之内弹出的那片精铁薄刃,寒意森森,白鸥看着面前的人眼泪都快下来了,还以为是吓得;却不想对方开口,喉头哽咽中更多的是激动与欣喜——
“将军!真的……是您回来了吗?”
“我就知道……您……不会真的丢下我们不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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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深处一个隐蔽的山洞内,已经点燃了篝火,白鸥手上捏着半个干得掉渣的糙粮窝头。
他已经洗去了脸上伪装的脏污,火光映得他侧脸更显英挺,轮廓分明。
陈安进来时,看见眼前的场景也是数度哽咽,两人相顾,长久无言。
直到觉得自己手里端着的半碗棒子面粥都快要凉透了,他看着白鸥手里捏着的半块糙粮窝头,递上粥碗,不好意思道:“委屈将军了。”
“不妨事儿。”白鸥勾唇一笑,接过粥碗时眸色一凛。
即使是棒子面和着野菜熬的粥,也淡得跟清水似的,打眼瞧着都快要能看到碗底了。
“陛下和义父……”陈安似是看见了白鸥眸底情绪的变化,有些局促地岔开了话题,“都还好吗?”
“都好。”白鸥点点头,将粥碗搁在脚边,“陈阁老都已经能起身上朝了,腿脚尚不大灵便,精神却是不错的;他走前还特意让我带话,让两位小陈大人安心。”
“都好就好,都好就好……”陈安重复了两遍才接着问道:“那江宁城,好吗?”
“朝中一切都好。”白鸥知道陈安是想问什么,他也知道此刻李遇现在正在谋划和经历着什么。
想到这里,他又再重重地点了点头,肯定道:“一定都会好起来的。”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陈安知道有些事是藏不住的。
他走在白鸥对面的大石坐下,似是鼓足了勇气开口道:“林子里的事情下官也听说了,将军别怪责他们,他们几个只是职责在身。”
北方已经渐渐入冬,这山洞之内尤其湿冷。
“陈邦能带这么些人从待城逃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统共就剩下这些人,谁都不敢大意。”他伸手在面前的篝火上烤了烤,才接着道,“附近的山头每天都有人值守,他们也是没认出将军,怕有什么人发现我们,走漏了风声,才会冒犯了将军。”
陈安和陈琸是一样的人,这一生行事何其板正,能让他都抛下文人气节,弯腰扮起了山匪,白鸥不知道该是多困难的景况。
“怎么——”他看着手里半碗清水似的稀粥,语气沉重道:“就难成了这样?”
“诶——”陈安深深地叹了几口气,话到唇边,数度将要出口,却又被一阵哽咽憋了回去,“将军——”
良久后,他几乎话不成句,“待城……没了……”
战败也好,沦陷也罢,什么叫……
没了?
白鸥眉心蹙紧。
他心急如焚,可瞧着陈安痛苦的表情却又不忍逼问。
“是陈安——”陈安说着突然重重地跪地,俯身叩首,“有负将军和圣上重托!”
虽然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事态到底已经严重到何种程度,已然不必赘述。
“现在不是分辨谁对谁错的时候。”白鸥没有起身将陈安扶起,只是仰颈阖眸,轻叹一声,“我要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将军当真半点风声也没有收到吗?”陈安羞愧地抬头,“那待城外城一役大败,将军可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