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并未仔细看过，公司有专门负责风险评估和市场预测的团队，小事情并不需要他一一过问。
    回到殷氏传媒大厦顶楼的办公室后，殷程点开了那个编号LJYpart1剧照海报的文件夹。
    《凌江月》的剧本一共八十六场戏，穆少青扮演的男三号陆清羽只有十八场，戏份并不算多，这里面的定妆照却有八张，除了微博上那张性格鲜明的黑白双色调，剩下的几张里面，有白衣少年跟女主角的合照，远远地眺望着对方，目光柔情似水，也有黑衣少年跟男主角针锋相对的场景。
    殷程神色淡然地一张张翻下去，最后定格在一张满目鲜红的照片上，眸光微动。
    照片上的穆少青妆容明显，五官精致立体，双唇饱满殷红，一身艳丽的大红长袍包裹着清瘦的身形，衣摆长长的拽了一地，鸦色长发梳了一款极简单的女性发型，头顶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支桃木簪。
    少年斜飞入鬓的双眉，眼角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瞳孔的颜色偏浅却又格外的深邃，给人一种妖艳到极致的感觉。
    这显然是一张男扮女装的剧照。
    原着小说里，女主凌江月被奸人陷害，曾身陷囹囵，陆清羽男扮女装潜入敌营去救人，却晚了一步，女主已经被男主救走。
    这一场戏之后，女主和男主终于情定。
    而陆清羽也彻底走上了反派之路，开始不断地陷害男主，企图将他摁死。
    殷程并未看过原着，看着穆少青这张定妆照，眉头微微蹙拢。
    恰好全盟抱着一堆文件进来，偷瞄了一眼电脑屏幕后，低声解释道：“殷总，《凌江月》原着小说里有陆清羽反串的剧情，不过我听说剧组那边好像要删掉那出戏，所以最后的定妆照里面，没发这张。”
    《凌江月》剧组的官博里面，穆少青扮演的陆清羽一共有两张定妆照，其中一张是他一人演绎出两种状态的陆清羽，另一张是他身穿白袍深情望着女主的画面，当然后面这张，影后谢云扮演的凌江月才是主角，穆少青只占了照片的一个角落。
    殷程若无其事地叉掉了照片，将全盟分类到需要紧急处理的文件挪到了面前，翻开：“为什么要删？”
    全盟：“这个……您稍等，我问问。”删减剧情的事情，还是白鸽跟他提了一句。
    演员男扮女装，或是女扮男装，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向来鲜少有人能毫无破绽，这种反串一旦搞不好，还容易招黑。
    “问清楚了。”全盟很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了个清楚，言简意赅地解释，“剧组那边男一号的扮演者卢言煜跟导演提了意见，说那一场戏，陆清羽男扮女装去救人又没救成功有些多余，显得主次不分。”
    主次不分什么的，也就冠冕堂皇的说辞，说白了，还不是卢言煜怕自己这个男主角被反派男三号抢了风头。
    殷程眉眼微抬：“穆少青那边怎么说？”
    全盟顿了下，回答：“白鸽说，穆少青听说不用男扮女装后挺开心。”这话是真是假，他暂时也无法判断。
    “嗯。”殷程淡淡地应了声，示意他可以出去了，随后便继续工作。
    轻微的关门声后，被称之为工作狂魔的男人难得的走神了，高耸的眉骨下，狭长凤眸隐约闪过一丝笑意，全盟说穆少青很开心不用男扮女装，这话，他倒是一点也不怀疑。
    曾经，那个少年费尽心思在他面前刷存在感，主动去学习西班牙语，学习烹饪，甚至……在怀疑他恐同之后，不惜男扮女装改名换姓来接近他。
    殷程记得，那是一个雨过天晴的午后，花园里泥土的味道夹杂着花香，他刚刚处置完两个叛徒，正用湿巾擦拭着手指，一道艳红的身影推着餐车，将下午茶送到了他的面前。
    漆黑的长直发自然披散在身后，少年穿着修身的红色长裙，白皙如瓷的脸上带着得体从容的微笑，妆容同样精致，修长的脖颈喉结很浅，又戴着黑色蕾|丝颈环，乍一看，根本发现不了他的性别。
    【先生你好，我是新来的甜品师露西，来给您送下午茶。】偏清冷的少女音，伪装的很不错。
    【你胸前塞的什么东西？】
    殷程记得，他第一句话就让当时的穆少青吓得脸色惨白。
    少年双手颤抖地掏出了一对假|胸，眼泪汪汪，看上去又羞又恼又窘迫。
    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他。
    然而，殷程什么也没做。
    他冷漠地看着少年转身离开，去换回原来的衣服。
    “叮——”
    一声短促的机械声响，从抽屉的手机里传来。
    是新短信。
    殷程回过神来，翻出手机看了眼，是他祖父发来的消息，告诉他明天回国，让他去接机。
    回了条消息后，殷程再次点开了那个文件夹，翻到穆少青男扮女装的定妆照上，照片上的少年看上去比他记忆中镇定多了，演技也进步了不少。
    七年，他亲眼看着少年从最初的慌乱青涩一步步成长，变成最后“老奸巨猾”的模样，然后义无反顾地死在了他面前。
    若说没有一丝的感触，那绝对是骗人的。
    可惜，他从一开始就对穆少青带着偏见和戒备。更准确地说，那七年里，他将周围所有人都当成了困住他的噩梦，谁也不能信任。
    直至他终于离开那个鬼地方，回归自己真实的世界，再一次见到穆少青时，他的第一反应决然不是欣喜，而是迟疑，迟疑之后，他选择跟少年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