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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到很失望,但唐缺也无法具体说清楚到底是在失望什么。然而在他转身的时候,他身后的鬼怪突然开口说:“你们都说我杀过很多人,可我也没杀过那么多人。”
唐缺抬了抬头:“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你杀了我吧。”
唐缺回往研究台的脚步一顿:“什么?”
何太哀闭了闭眼睛:“我说,等你研究完‘息玉’之后,你杀了我吧。我这样活着,也挺没意思,我不想活了。”
唐缺顿了顿,摇头:“你杀不死的。”
何太哀:“是啊,温婪杀不死我,你也杀不死吗?看来,你也没比温婪好到哪里去。”
唐缺深吸一口气:“你的激将法对我没用。”
何太哀笑了一声,轻飘飘地转了话题:“你这人真奇怪,不想当唐家做管事的,却想着当天师府的掌门。”
唐缺看了手中‘息玉’一眼,他好半晌没说话,像是不知道怎么说,又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
过了好一会儿,他放下“息玉”,在旁侧的椅子上坐下:“我想让大家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这个想法在‘唐家’就是错误的,没有人会认同我的观点,家族利益大于一切,我在其中就是格格不入的异类,没有人会赞同我。我想要扭转这一切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甚至最大可能性的结果是,付出了我全部的努力,也不会有成效改变。除非我死,或者他们死。我不想这样,也没有必要必须这样。”
“可是在天师府是不一样的,大家进入天师府,是想要学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如果我当上掌门,我会去更好地贯彻这一点,让所有人,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不是局限于一个虚无缥缈的责任,或者被他人定义的‘你的天赋如此,就应该做这个’。”
何太哀微微有些愣怔:“所以‘息玉’的研究,是你能够当上掌门的关键?”
“是。”唐缺并没有隐瞒的意思,“我喜欢炼器,所以,我要炼器的形式,炼制出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东西。一个人的贡献大到一个程度的时候,是不能被掩盖的。我要炼制出没有副作用的‘聚灵器’,天师府的历史——”
唐缺顿了顿,他眼中神采极盛,是坦坦荡荡的,那种属于少年人的野望。直白,不加掩饰,没有阴霾。他想做到,他也觉得自己可以做到。唐缺说:“——天师府的历史,会从我这里开始转折改变。”
何太哀静了一静,好一会儿才说:“可是依照现在我和‘息玉’的状态关系,不是很麻烦吗?如果你能杀了我,就能永远得到这块‘息玉’。”
唐缺沉默了下去。对于何太哀的话,他没有赞同,也没有否定,只是一径地沉默。
七天之后,苏宣来找唐缺:“你研究出结果了吗?”
唐缺回道:“还没。”
苏宣:“你不会研究不出来吧?”
唐缺:“你是不信我?”
苏宣想了想,突然笑着说:“其实你的研究,只是需要‘息玉’对吗?”他眸光一转,“我在想,那只要彻底杀了这个鬼怪,我们就能永远得到‘息玉’了,不是么?他的死,和我的报仇目的也是一致的。”
唐缺:“你之前也杀过他很多次,普通的致死方式杀不死他。”
苏宣:“所以,你要让我再多尝试几次。”
唐缺露出些许不赞同的神色:“你只是在虐待他。”
苏宣:“不要把我说得跟变态一样。”
唐缺:“但你做的事,就是变态才会做的。”
苏宣神色有些冷:“怎么,你研究他研究出感情了?你是站在他那边的,还是站在我这边的?”
唐缺:“……”
唐缺表情有些严肃:“我想过了,他不能死。”
苏宣“哦”了一声,嘲讽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唐缺继续说道:“我要拿他整个鬼来炼器。”
“……”苏宣的表情也跟着起了变化,他虽然不懂炼器,但听到唐缺这样说,也能从字面意思联想到可能结果,他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诧表情,“你为什么突然?”
“不是突然,我思考很久了的。直到现在,我都一直找不到可以有效遏制住‘坏运’负面效果的材料,但我突然想起来,这么多年来,何太哀本身携带‘息玉’都没有出什么大事,他甚至长到这么大岁数死了,还变成了鬼体始终携带着‘息玉’。从这个角度来看,他本身不就是最好的容器材料吗?他自身的‘运道’与‘息玉’达成了平衡,不会波及其他人,我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的材料,其实就在眼前,就是他。这么显然的道理,我居然才发现,原来,这就是‘当局者迷’。”
苏宣目光微动:“可是他是活的,活体炼祭不是……”
唐缺很冷静地分析:“炼器手段里,‘活体炼祭’确实不被允许。动物单体总是不够分量,需要庞大的基数支撑,这样批量的死亡容易造成社会恐慌,所以是不被允许的。剩下的,也就是人和鬼,但鬼怪这种东西,它的边界从来都很模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它是争议项,有人觉得拿鬼炼祭没问题,有人觉得不行。反对的人之所以反对,是怕个别人心思不纯,为了获得强大的鬼物,可能会不择手段地拿活人炮烙成鬼怪。”
“是啊,大天师为了自己的名声,自然不会做这种会败坏自己的名声的事。但如果‘炼鬼’一事被公开认可,这必然会形成一条产业链,也就说,‘贩卖鬼怪’的情况一定是会发生的。那么,在这种情形下,‘鬼源’的来历清白你能保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