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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棠照顾了顾励一整夜,第二天一早,顾励觉得好些了,便让他回去休息。
顾励身居深宫,还不知他这一举动闹出了多大的风波。朝中大臣们听说他居然擅自给自己种痘,轮番劝谏他,这事又传到京城的街头巷尾,百姓们忧心忡忡,有担心顾励身体的,还有担心万一皇上驾崩了,留下一个小殿下该如何治理大楚河山。待弄清楚顾励给自己种牛痘乃是为了抵御天花,百姓们难免对这闻所未闻的种牛痘感到惊异惶恐,一时间街头巷尾都是在讨论种牛痘的事,风声竟是把凤翔府案都给盖过了。
“陛下究竟在想什么?怎能由着性子这般胡闹!”文渊一拍桌子,跟原若溪叫嚷:“是哪个狗太医给陛下出的馊主意,竟然提出什么种牛痘!牛跟人能一样么!”
原若溪手里捏着今天的《大楚晨报》翻看,啧啧道:“金庸先生怎么不写新书了?唉,这个《耿郎君赴京告御状》勉强看得,现在这般火热不过是靠着蹭上了凤翔府案,其实若是由我来写,说不定写的比他还好!”
文渊怒了,问道:“愚弟说的话,贤兄听见没有?!”
原若溪这才回过神来,掏了掏耳朵,说:“文渊兄,这事大家伙都讨论多少遍了!你自己看,京城里还有人发了匿名揭帖,这事闹的这般大,想来过不了多久陛下就会找个太医来顶包,平息此事。”
一日前,京城中出现的匿名几帖,直指宫廷太医玩忽职守,民间怨言如沸,众人都猜测,陛下若不处置几名太医,怕是不能平息此事。
顾励种痘后的免疫反应已消退不少,人也好了大半。康启宗把匿名揭帖拿给他看时,他正在喝粥。揭帖之事颇为棘手,但他并没有把太医推出来顶包的想法。
康启宗看着顾励的脸,那脸上的红疹已消退大半,陛下的精神头看着也好多了。康启宗微微松了口气,他打心眼里不希望顾励有事,这般宽容好脾气的皇上,大楚十七朝国君中才出了这么一个。再说若是皇上有什么闪失,关外虎视眈眈的建虏们挺进中原,届时又是一场战乱。
“上次的《讨贼檄文》一事的幕后主使,你查到了么?”
“臣只抓到几个宵小,幕后主使之人极为狡猾,臣暂时还没有什么进展。不过匿名揭帖一事臣已查到线索,乃是几个生员炮制出来的,臣已把这几名生员关押在顺天府地牢内。”
顾励想了想,说:“你把他们带到宫里来吧。”
康启宗不明白顾励的意思,还是依言照做。他出了宫去,顾励喝了粥后服了汤药,没过多久,康启宗便带着江夏生等衙役,把这些生员押解来了。
生员们都是些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不过为一朝高中,能入朝廷为官,没想到他们还没经过殿试,便先一步见到了皇上,一时间都有些惶恐,向顾励行了礼,便诚惶诚恐缩作一团。
顾励问道:“你们这是怎么的?写揭帖时的胆气到哪儿去了?”
生员中的一人开口道:“回禀陛下,写揭帖乃是为陛下龙体着想,如今这般惶恐,乃是为天家威仪所摄。”
顾励说:“既然亲眼见到了朕,总该知道朕安然无恙吧。”
“陛下贵为一国之君,怎能以身试之?抵御天花的方子,大可交由太医们去研究。再者,用病牛痘浆给人种痘,乃是闻所未闻的法子,尚且不知会对人体有什么影响,陛下怎可如此贸然行事?”
顾励说:“一条路没有人走,总该有第一个走上去的人,朕既然是一国之君,自然应当事必躬亲,朕是天下百姓之父母,焉有父母躲在一边,把试病之事交由子女们的?”
生员们一时间唯唯诺诺。
顾励走到众生员跟前,说:“朕在试病之时,太医们便已经劝过,你们不明白个中原委,便在匿名揭帖中指责太医,不过是仗着自己人多,又欺负太医们口齿文采不如尔等伶俐罢了。他日若为朝廷命官,百姓父母,行事也如今次一般,不弄清缘由,便拿着杀威棒乱打一气么?你们尚且不了解种牛痘究竟有没有危害,便在京城中大发揭帖,闹得人心惶惶,朕的命令无法推行,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便读成这种糊涂蛋了么?!你们倒是好好看看,朕在自己身上种痘,究竟有没有害?!”
顾励这话说的重,生员们有的脸红有的低头,其中一人弱弱开口道:“陛下,揭帖之事,是我等行事冲动了。只不过陛下贵为一国之君,行事需得慎重,小生以为,这试种牛痘之事,乃是为了抵御天花瘟疫,陛下的用心是好的,可以自监狱中用死囚们试病,或者在京城中征集自愿的百姓。”
这个年轻人说的倒也是办法,只是当时太医们都集体反对种牛痘,顾励若不先在自己身上试一试,向他们展示种牛痘危害较小,这帮太医们是不可能同意他在百姓身上试种的。
现在有他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下面的事情便好办了。
顾励说:“你倒是伶俐聪明。只不过你们这匿名揭帖已经发了,你们倒说说,准备如何补救?”
生员道:“陛下,这事是晚生的错,我等可以在京城中再发告示,向百姓说明此事。此外,陛下想如何责罚,我等都甘愿受之。”
顾励哼了一声,转身离开:“朕不罚你们,这笔账先记着。他日若为百姓父母官,需得时时牢记这事的教训,不可胡乱作为,冲动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