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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_158

      我的确很喜欢,三步并两步过去躺了,微晃着藤椅出神。
    这些天下来,我也看出来了,与其说程恩和绿雪是被拨来伺候我的,倒不如说是我们三个被软禁在此——这清思殿被卫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天三班的轮岗,插翅难逃。
    这一点我倒是觉得谢明澜多虑了,如今我尚有要事未了,只怕轰都轰不走我。
    好在程恩还是有些曾经的大总管面子,与外面沟通些消息,要些东西倒不至于被为难。
    一念至此,我将目光投向在旁默立着的程恩,没头没尾道:“当时你不该帮我的,你我只是相熟,其实也没什么情分,如今你年纪不小了,正是该被你的徒子徒孙供奉着颐享天年的时候,反倒遭了罪,不好。”
    程恩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恭顺,他闻言只是微微扯了一下唇角,很久之后,也没头没尾地答道:“因为……太子殿下若知道,会不高兴的。”
    我望着他,恰有一阵春日暖风拂来,一时想笑他一个人精似的大总管竟如此痴,一时又悔恨上天给的我一次次机会被我弃如敝履,终落得今日的境地。
    总之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失了言语。
    我一直觉得,在作为太子的谢时洵驾薨后,我与程恩之间,总有一种隐约且特殊的感情维系着。
    我与他都对那个人有着极深的感情,在这一代新人换旧人,早已没有他痕迹的深宫中,每当我见到程恩,几乎有种“睹人思人”的意味了。
    正胡乱忖着,绿雪突然一路小跑到我面前,慌慌张张道:“殿下殿下,你没了。”
    “……”我直起身子,叹道:“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让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没了?”
    程恩二话不说,扭头去屋里焚香去晦气了。
    绿雪也反应了过来,连连合十拜了几下天地,道:“我听说,陛下今日昭告天下,说是叛王谢时舒潜回栖云山祭拜同党妖道玉和的时候,被徐熙大将军发现了踪迹,一路被追掉下悬崖,尸骨无存了!陛下褫夺了你的封号,令你的牌位永不得入太庙,叛王案就此了结了!过几日徐熙还要回京加官进爵呢。”
    我又躺了回去,不甚满意道:“这故事倒是编得圆满,确实也像是我的所做所为,只是怎的又便宜了那个姓徐的。”
    绿雪摇着我的藤椅焦急道:“殿下,那我们以后是不是不能叫你殿下或是王爷了?”
    我道:“嗯……应该是吧,谢时舒已死,这下是彻底死了。”
    绿雪道:“可是……”
    我道:“倒也大差不差,横竖只是早几天昭告天下罢了。”
    正说着,只听半空中传来呜呜的哨声,我一抬头,一只歪歪斜斜的纸鸢被风裹了过来,不偏不倚地一头扎进我这院中。
    绿雪去取了来,只见着纸鸢很是精美不俗,看着是出自内坊的手艺。
    我正看着,就听外面闹了起来,绿雪是个爱凑热闹的,不等我吩咐便自去探个究竟了。
    不一会儿,绿雪回了来,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李妃带着宫女们放风筝,不小心断了线飞来了这里,她们来寻,卫军不让进,吵闹两句罢了。”
    我对此事兴致缺缺,道:“既然如此,你拿着还给她们便是。”
    但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一事,问道:“李妃,是那位李御史李老爷子的嫡孙女吗?”
    绿雪想了想,道:“是的。”
    我站起身,整了整衣裳,李御史待我一向不薄,可惜他一世诤臣的清名毁于我手,听闻宫变那一日后,李御史在朝堂上一旦有弹劾纠察等事宜,立马招致攻讦,故而次数一多,李老爷子铮铮铁骨也耐不住总被踩痛脚,只得自请告老还乡了,如今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含饴弄孙,也不知过得算好还是不好。
    旁人倒也罢了,这位李妃,我可得看看过得好不好。
    我让绿雪拿风筝去交还给他,自己跟在后面,待到了廊下便住了脚,立在屋檐下的阴影中,遥遥望向她。
    那李妃年纪不大,看着比绿雪还小个一两岁的模样,甚是天真可爱,她被卫军阻拦,进来不得,本已经准备走了,见绿雪将那风筝送出了院门,她立刻高兴地拍手,对绿雪道:“谢谢你了,若是别的纸鸢,本宫也不找了,唯独这只纸鸢,是本宫亲手裁的,为感谢上苍佑得陛下,使祸国殃民的叛王伏法,陛下终于不必再为他日日烦忧了。”
    此言一出,我被噎得苦笑了一下,心道:你说话这么直,是不是随了你爷爷。
    于是我忍不住出声道:“小姑娘,若是为了此事,你的确要再放一次了。”
    卫军本就对绿雪如临大敌,我一出声,他们更是严阵以待起来。
    李妃这才看见了我,隔着遥远的人墙,对我道:“你是谁?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答,只道:“你想想看,既然是为了此事,那这么晦气的纸鸢断了线,却扎进了后宫里,无论怎么想都不是好兆头,你须得去高处再放一次,这一次要趁着风势最大的时候切断线,放它走,它就会飞得远远的,陛下的烦心事也就随着它……”我挥了挥手,轻巧道:“飞走啦。”
    李妃到底是个半大的孩子,当即被我说动了,也忘了再纠缠我的名姓,只顾拿着纸鸢去了。
    我目送她的背影在灰扑扑的高耸甬道中远去,十分神似当年的太子妃,当年的云姑娘。
    我叹了口气,倚着廊柱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