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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霁听他满嘴东北脏话,不为所动,默默地又喝了一口酒,然后拧紧瓶盖丢在一边。司机后来呛得语无伦次,弓着身子不停地咳嗽,嘴角溢出的酒液顺着下巴流下去,看得唐霁眉毛一跳。
    忽然唇边递过来一张帕子,司机反射性地弹开身子,撞在座椅上,哐啷一声响。唐霁愣了神,大概没想到司机的反应会这么激烈,手上的帕子悬在半空,进退不是。
    司机靠在角落里,忍着声音小声咳嗽,他瞪着唐霁,眼睛里蓄满泪水,全是被呛出来的。手捆着,嘴角晶莹的酒液没办法擦掉,把衣领都濡湿了。
    唐霁看他的眼泪猝不及防就流下来,顿时吓得手足无措,司机无奈地跺脚,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拼命咬着嘴唇不发出声音。
    不知怎的慌了神,唐霁很快地反省一下,发现是自己动作太过暴力,委屈了人家小司机,然而自己后知后觉现在才反应过来。
    后脑又在隐隐作痛了,唐霁很快地把司机拉过来,解开了捆在他身上的安全带和手腕上的腰带。腰带一扯下来就发现,司机瘦瘦的手腕被勒得全是红印子,有些地方已经破了皮。
    司机终于得了自由,把手捧在眼前端详,反复摩挲几条鲜红的印子,疼得倒吸气。然后身子就被一双手按住,唐霁探过身子用帕子帮自己擦掉眼泪和嘴角的液体。
    “你干什么?!老子不用你伺候,老子得罪不起!”司机激烈地反抗,大着嗓门骂人,抬手把帕子夺过,愤怒地要去甩唐霁的脸。
    没甩到人,司机就见唐霁忽然转身打开车门下去,很重地关上车门。司机猛地停止了辱骂,他愣愣地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之前唐霁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唐霁靠在发烫的轮子旁,毛呢大衣埋进积雪里,他扶着引擎盖,脑中剧烈地疼痛着,后脑上那串数字闪现不正常的红光,脖子烫得吓人。
    抓起一捧雪覆盖在裸/露的脖颈上,寒冷瞬间把温度降下去,红光暗淡了一些,唐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全身硬邦邦的的肌肉都发软了,有些晕眩感。
    一条淡淡的影子盖上来,唐霁猛地起身要拔靴子里藏着的匕首,这是他常年的习惯。影子被他这个动作吓得抖了一抖,唐霁这才看清是那个小司机。
    唐霁拿着匕首点点旁边的雪地,头靠在车身上,扭着脖子一言不发。司机促促脚尖,踹开一堆雪,离唐霁远远地坐下来。
    司机观察了唐霁很久,唐霁始终只甩给他一个侧脸,蹙着眉头,时不时把干燥的雪敷在脖子上,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司机眼里的厌恶消减下去,渐渐的有了些好奇和担心。
    “你怎么了?”司机问。
    唐霁闷哼了一声,扭过头看坐得远远的司机,闭上眼睛说:“头有点疼,出来冷静一下。”
    “你经常这样吗?”
    唐霁沉默,隔了很久才曲起一条腿,搭上手臂:“你从哪看出来的?”
    司机抱着膝盖,抹掉眼尾残留的泪痕,说:“在河边休息的时候你不也是这样,我那时以为你是晕车。”
    唐霁听了这话很轻地笑了一下,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司机看他笑,垂着头不说话,脚尖搓着面前的雪,把一片枯叶踩得稀碎。他时不时咳嗽一两声,被灌了伏特加,脑子晕乎乎的。
    “刚才灌你酒,”唐霁突然发话,“动作太激烈了点,对不起。我是想让你喝酒暖暖身子,天太冷了。”
    司机抬起头看他,头上戴着皮毛帽子,鼻尖冻得通红。西伯利亚的夜晚冷得滴水成冰,他使劲捂着自己的手,呼出的气息全都变成了白雾。胃里有烈酒在烧,暖意传到四肢百骸。
    “哦,就算你这样说,我还是不能就这么原谅你。”司机站稳自己的防线,就这么原谅他?亏本。
    唐霁料到小司机没这么容易原谅自己,他点点头,说:“以后我对你好一点,你只要不妨碍我就行。”
    “没以后了,我已经把你送到了地方,我该回家去了。”
    唐霁甩着手上的匕首,神色还是冷冷的,但少了些凶气,他等疼痛散下去一点,才转头看着司机的眼睛:“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司机撇撇嘴,心想这还查户口呢?嘴上却如实回答:“我叫宋尘,今天刚满十九岁。”
    唐霁一惊,原来今天是他生日,那自己之前对他的作为,还真是让人伤心,唐霁默然。半晌他起身从车里拿出两瓶酒,把杜松子酒递给宋尘,在他旁边不远处坐下来。
    宋尘抱着酒瓶子,杜松子酒清冽甘香,那边唐霁朝他举起手里的伏特加,用他惯用的冷淡语气别扭地说:“生日快乐。”
    “嗯。”宋尘很小声地接受了唐霁的祝福,唐霁摸摸自己的后脑,大概想不到什么话说,只得转过去喝酒。
    喝一口杜松子酒,宋尘吸吸鼻子,寒冷的空气冻得他眼睫毛上全是冰晶。他抱着膝盖看着远方的山峦,耳朵通红,想到自己即将离开身边这个男人,他有点兴奋,但更多的,却是不知从何而起的惆怅。
    “爸,我回来了。”
    林城回到家,打开门站在玄关换鞋,抬头看客厅里的时钟,是晚上九点过。穿着睡衣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看今天最大的新闻,宽大的江景阳台上摆满了绿萝,窗外灯火连天。
    林仪风听见林城的声音,转过头来招呼他,林城换下脚上的鞋,怀里还破天荒地抱着空酒瓶,瓶子里插着三五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