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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没有一点声音,刚才打呼噜的声响也不见了,寂静如死,只能听见车子行驶时发动机的轰隆声。绛曲比个手势让何峦和杜郁站到自己背后去,然后从腰后卸下两柄消音枪,他始终保持战斗姿势,这姿势杜郁很熟悉——时间局执行员们常用的攻击姿势之一。
车窗外头的两只人手还在动,像是有个人趴在外面扭动身躯,后车的灯光异常白亮,在某个瞬间何峦骤然看清那双手真实的样子,与其说那是手,不如说那是蜥蜴的爪子。
这他娘到底是什么东西?
忽地,手往旁边扭动了一个弧度,从玻璃上的刮痕来看,那手上的指甲想必不是凡品。那手每挪动一下,绛曲握着枪的手就收紧一些,在这时,车队仍在平稳地前进。
手完全挪开了窗户,就当众人都以为那东西已经离开的时候,突然一张人脸出现在反射着白光的窗户上,那张人脸下有一条细长柔软的脖子,正扭动着朝车里张望。
杜郁和何峦都被那张骤然出现的人脸吓到心脏狂跳,杜郁已经在同时上好了子弹,端起枪指着窗户,只要外头那怪物敢动,他就一枪轰爆它的头。
何峦知道,这个时候说不害怕是假的,他也将在很久以后的梦中反复梦见这个夜晚的情景,在像5亿年前一样蛮荒的高原上,在黑暗的车厢外,扒着一只怪物悄悄地往里探看。
他也将永远记得那怪物的脸,是一张扭曲的人脸,细长、尖利,嘴角豁得极大,往两边往上挑,像是在看着谁笑,笑得毛骨悚然。
多年之后记忆已经模糊,他就将会明白,人类跑不赢时光,他终究没有走出那个夜晚,没有逃过那个怪物无声的邪笑。
就在这时,车队突然放慢了速度,外面竟然有路灯光划过。何峦惊奇地往外看去,看到两边耸峙的山峦,负雪的山脚下,挂着路牌:日喀则。
这是高速出口,他们抵达了日喀则市。何峦抬起手腕看时间,凌晨一点三十分。
后车的灯光在这时猛地熄灭,路灯稀薄的光线照下来,定睛看去,窗户外的怪物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白茫茫一片,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玻璃上留着几条刮痕。
车队一直没有停,转进了日喀则市城郊,距离市中心还有一段距离,但他们不会去城中。远远地能望见星点的灯火,昭示着这里尚有人烟,荒芜的田野充满了凄凉的气息。
绛曲在这时终于放松下来,他本想把枪放回腰后,身子却不受控制地往前倾,杜郁在后边扶住他,绛曲还是双膝跪在了地板上,手里的枪也摔倒了一边。
这一声枪落地的脆响把陈巍惊醒了,那把枪就正好滑到他脑袋旁边。猛然惊醒后一个挺身坐起来,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哗啦一声上膛,何峦忙把他抱住。
“没事,没有危险。”何峦拍拍陈巍的背,悄悄暗示杜郁把绛曲扶到一边去休息,“我们到日喀则市了,车队要在这里停留几个小时。”
陈巍睁着眼睛环视车厢,车厢的壁灯忽然又重新亮起。他看到杜郁正在伺候绛曲坐下,绛曲老师像是累极了,歪着头在座位上大口喘气。
“绛曲老师......”陈巍刚说出口,何峦就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扯过毛毯拢住他的头。
“没发生什么事,放心。”何峦笑着揉揉陈巍的头发,“睡吧,睡一觉就好了,明天还要继续赶路。”
他和陈巍并排坐着,用厚棉袄当枕头,陈巍靠他紧一点,警惕地环视四周确认安全后才睡去。何峦困倦地闭上双眼,迷蒙中去看车门的窗户,虽然外面什么都没有,但一直有一张怪笑的人脸在他眼前晃。
他在半梦半醒间想了很多问题,比如那两个就坐在门口的执行员,他们肯定看到了那个怪物,但为什么都没有动作?又比如后面那辆一直亮着前照灯的车,为什么在转下高速时突然熄灯?车上的驾驶员有没有看到那个扒在车子后面的怪物?再比如那个怪物,为什么车队下高速之后就突然消失了?
还有车厢内突然熄灭的灯光,是谁关掉了灯?还有绛曲老师,他是否曾经见过这种怪物?还有那个怪物一直在往里面看,它究竟在看什么?
......
他坠入昏沉的梦中。
符衷回到房间,此时坐标仪正在往未名山区推进。如果是符衷开飞机去,大概是一个小时。但按照坐标仪的速度,到达那里估计要比一个小时更长,因为要时刻侦察和应对可能的危险。
他看了看时钟,把时钟架在桌子上的电脑旁,然后坐下来,拉好了窗帘。符衷插入存储器后调出资料发现,“2”号联系人还同时送了他一个反追踪和反监控监听程序,刚才太过匆忙没有注意。
这样的服务确实很周到,符衷心里想,他开始运行程序,资料上了双重密码锁,符衷再次解码文件,随后跳出来的文档才是真正想要的东西。
外面的雨下得大了一点,应该起了风,符衷能听见雨水被风吹到玻璃上的刷拉声。房间里很暗,符衷没有开灯,一盆金石楠摆在柜子上,电脑的蓝光抹在他嘴唇上。
资料量很大,符衷耐心地从头看起,他撑着下巴,眼中倒映出屏幕上男人的照片,他对那张脸再熟悉不过了。旁边的姓名栏写着名字,不过对符衷来说这一栏是无关紧要的:符阳夏。
从符阳夏出生那一年,也就是1963年开始记录起,过了三年就是浩劫。奇特的是,家族中无人在浩劫中受难,似是有特殊政策保护。到底是是什么原因,资料上没有显示,估计是查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