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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衷点好的快餐终于递出来了,还是热气腾腾的。他喝了一口果汁,然后把纯牛奶和装着鸡肉的饭盒子放在后座。小七闻到食物的香味就开始摇尾巴,符衷笑着揉了揉它的耳朵,没说话。小七没去扒拉食盒,如果符衷没同意,它是不会去动那些美味的鸡肉的。
    督查组的车还停在那里,看那个架势,应该是长久地入驻时间局了。符衷没打算从正大门直接开进去,他在前一个路口右转,绕到南二门。南二门的岗亭亮着灯,符衷停车后降下车窗,把上岗证和通行证递了出去。岗亭里的守卫问了几句话,符衷按了指纹之后,黑白相间的金属铁管就升起来了。
    上岗证和通行证是他前不久刚通过五爷搞到的,在时间局的标本储藏仓库里谋求到了一个养护员的临时工岗位,中午上岗,五小时后下岗。没什么钱拿,但符衷并不是为了钱才来的。他把车开进停车库放好,拿起旁边的黑色工作帽戴上,把装鸡肉的饭盒、闪闪发亮的狗食盆拎在手里,领着小七乘员工电梯到仓库里去。
    现在还没到符衷上班的时间,他提前一小时来了。符衷把小七领到员工休息室里,将鸡肉和食盆放在高点的柜子上。他给小七拴上绳子并穿戴好特制的防护服,然后牵着它走入标本储藏库。小七一进去就很兴奋,大概里面有它熟悉的老朋友的味道。
    仓库中间分布着单件标本储藏室,符衷沿着路上的指示牌往里走去。他在路上遇到正在巡最后一趟逻的上一班养护员,他们愉快地交接了任务,于是符衷就把储藏室的进入权拿到了。他进入其中一间房,台面上只摆了一个大型的玻璃罩子,里面趴卧着一条海生爬行动物。
    符衷从衣兜里摸出一张剪下来的报纸图片,就是那张捕获沧龙活体的照片。他拿玻璃罩子里的大家伙和照片上的巨兽比较了一番,他就知道两者是同一类东西。小七扯着牵引绳要往里走,它凑近了玻璃罩,抬起穿着防护服的前爪扒在上面,一直绕着稍高的台面兜圈子。
    小七的表现让符衷确定了这条标本沧龙的来历,但他没有像照片上的那些科考队员一样愁眉苦脸,他微微笑起来,把剪下来的报纸放回衣袋里。符衷去一边的电脑上检查玻璃罩参数,他按照仓库管理员事先给他的手册进行操作。小七蹲在沧龙前面,它戴着金属的口笼子,不能张嘴,否则它一定会在这时吠两声。
    玻璃罩下面摆着一个立式架子,上面钉着的纸写明了这条沧龙捕捉的地点和时间,以及捕捉项目负责人。符衷看到第一个负责人是季垚,第二个负责人是杨奇华。又看到老熟人了,符衷置身于这种氛围中,觉得自己从未离开“回溯计划”。他盯着季垚的名字看了很久,忍不住伸手抚摸它。
    符衷用两小时完成了所有标本储藏室的检查和维护工作,然后回到员工休息室里吃午饭。小七一直跟着他巡逻,它是个得力助手。符衷觉得报纸上没有登出有关这些巨大数量的标本的消息,多半是因为它们被极好地保护起来了。
    给小七用鸡肉、花生米和牛奶拌了狗食,符衷去小食堂里打了一点菜。中餐咸得有点过头,难吃得要命,让他不得不喝了几大杯水。休息室里就他一个人,符衷也不知道仓库管理员在哪里。他利用下一次巡逻前空余的一小时在雪地里训练小七,小七很喜欢在雪里打滚,或者用鼻子拱雪。
    下午五点,符衷下班。在执行部待得太久了,他还有点不习惯这个作息,以前他要夜训,往往晚上十点才能到家。符衷开车驶出南二门的时候,他没调转方向往东正门开,他得尽量避开内部调查科的视线。虽然没人跟踪他,但符衷觉得警惕点总比麻痹大意好。符衷在路上想着以前有夜训的日子,准确地说,他想起了有季垚在的日子。没有的季垚的日子在符衷这里没有什么记忆的价值。
    他没回家,沿着金桐东路一直开到滨江公园,把车停在江边步道旁的露天停车位上,挨着一棵光秃秃的银杏树。符衷坐在车里喝他新买的一杯稀酸奶,那顿盐分超标的中午饭让他浑身难受。他选的这个停车位刚好能看见滨江公园的西侧门,目光越过一道以垂柳、山毛榉、日本花柏组成的林障,就能看到时间局指挥部大楼的尖顶。此时,几架漆着白色徽章的直升机正在楼顶平台上降落。
    符衷将车子熄火,解开安全带,但没有打开车门。他一直坐在驾驶座上,拿起副驾驶位置上横放的几卷图纸,抽掉皮筋后把图纸展开来。
    那是他当年设计的滨江公园原图纸,符衷手里展开的这幅就正好是西侧门节点的透视图,图上最醒目就是那座闻名遐迩的尖顶。那些垂柳和山毛榉都长大了,林下种满了连钱草和玉簪花,一到夏天就馥郁袭人、郁郁葱葱,江水从长满了美人蕉与芦苇的河滩旁流过,一直消失在两岸的楼房中。
    他仔细研究了会儿图纸,这些图纸都是复印件,原件一直被他锁在书柜下面的抽屉里。符衷再摊开了总平面图,用铅笔圈出西侧门后面的一大片梯形绿地,然后在中间位置画了一个不规则多边形。他用笔尖点着纸面,发出笃笃的声响,目光在江对面的南洋杉的树冠顶端流连。
    这块绿地上得添点什么东西,就像季垚曾经对他说的那样。符衷当初画图纸的时候,他设计了多个建筑都不满意,最后什么也没添,最后投标的时候居然中了。符衷一直觉得那块绿地缺了一些什么,每当他走到那里的时候,总要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匆匆离开,仿佛心有愧疚。他常为此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