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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这张照片吗?”符阳夏在寂静中问。
季宋临攥着照片,埋下头靠在符阳夏肩上:“我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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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靠近点儿。”李重岩说,他从相机后露出头来,抬手朝两人示意一下,就像影楼里的摄影师,“再稍微站近点就好了。”
季宋临和符阳夏看着镜头,闻言又互相往对方那里靠了靠,最后在只隔着半只手掌的距离停住了。季宋临扭过头看了看符阳夏,发现后者也在看他。符阳夏的眼睛亮亮的,脖子上围着羊绒围巾,他在笑,头发上沾着几粒雪。季宋临也笑起来,抬起戴着手套和家族尾戒的手,轻轻拂去他头上的雪花。
李重岩动了动手掌,示意他们朝自己这儿看。镜头里,并肩站着的两人转过头,看向照相机所在的地方。李重岩在找一个最好的时机,迟迟没有按下快门。符阳夏觉得这样还不够,还是有点远,他想再往季宋临那边靠一靠,想和他靠在一起,看起来永不分离。他犹豫着不敢这么做,季宋临一直站在那儿,微笑着面向镜头,他身上有奇特的淡香水味。
摄影师抬起手指,像模像样地开始倒计时。符阳夏紧张得不敢动,但他觉得自己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他在李重岩数到3时,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倾斜着,向季宋临靠过去。李重岩在这一瞬间按下了快门,时间定格在那一秒,把符阳夏的青涩和犹豫,季宋临的英俊和威武,记录在了一张小小的照片里。
照完像后,季宋临转过身看向符阳夏,想说些什么,但符阳夏别过脸,抬手朝手心哈了一口气取暖。白白的雾飘散了,季宋临最后什么也没问。李重岩从固定架后走出去,拿着相机去给他们看,他欣喜地笑着,三人都愉快地笑起来。天色亮了,白茫茫的雪覆盖着枯树,蓝色的天水汪汪地悬在房檐上。
李重岩把相机还给符阳夏,符阳夏拿着老式的相机说:“这是爸爸送给我的,他想跟我和解,或者说他原谅了我。他不想让我去成都,我们还为此吵过架。不过他现在改变主意了。”
“你真的要和宋临一块去成都吗?”李重岩问,他站在厅堂里,踮着脚跳了跳,然后搓着手取暖,一边笑一边往手上哈气。天气太冷了,下了七天大雪,今天终于放晴了。
符阳夏看了季宋临一眼,他们对视了一瞬,符阳夏很快把视线挪开了。他拢着围巾,点了点头:“要去。”
季宋临和他相视而笑,说:“这个相机拍的第一张照片就是我们的合照,等洗出来了我们一人一张。”
“还有我,我是摄影师,我把你们拍得这么好。”李重岩忙补充了一句,“我也要一张。咱们是朋友对吧?”
“不给你。”季宋临说。
李重岩佯装着皱起眉:“为什么?这样不行的。”
季宋临搭着手指,抬起眉毛:“就不给。”
李重岩跺了跺脚,不知他是真的冷还是故意气给季宋临看的。两人玩笑了一会儿,季宋临终于松口了:“好好好,给你一张。”
“小气鬼。”李重岩笑着骂了一句。
季宋临没理他,转过身对符阳夏说:“我们出去吧,外面出太阳了。”
他们走下檐廊前的白色台阶,来到阳光普照的花园里,他们一下子就前面后面都晒到了阳光。园中的小径铺着彩色的鹅卵石,两边种着杜鹃和大叶冬青,湿漉漉的细沙铺在通往紫藤走廊和白桦林的石板路上。符阳夏眯起眼睛,眉梢挑着喜色,他喜欢风雪过后的第一个晴天。季宋临从衣兜里拿出一根红色的布条和桃木牌子,他用布条把桃木穿上了。
“这块牌子上有什么?”符阳夏问。
季宋临翻给他看:“有我们两家的家徽。”
这是吉祥的寓意。季宋临踩着一块白石头,抬手把布条系在了核桃树的一根枝条上。他跳下石头,走到符阳夏旁边去,他们一起看着那块桃木牌子,看起来就像枯树的吊坠。
刚才他们拍照时,这棵核桃树就他们身后,枝条上挂满了新雪。天空蓝得像要滴水,一只鸟也没有,万里无云。那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仿佛只出现在隐秘的白日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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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阳夏和季宋临坐在床沿,隔着一个手掌的距离。他们说了很久的话,但更多的是沉默。沉默。夕阳在宁静中完全落下了,天空变得越来越黑。月亮悬在了窗框上,满天的星星亮了起来。
季宋临没有开房间里的灯,符阳夏也没让他去开。两人各自坐在沉沉的夜色里,月光洒向窗棂,整洁的窗帘随着晚风起伏。季宋临穿着背心,月光照亮了他手臂上的纹身。
“你知道你儿子的事了吗?”符阳夏开口问道,他喝了一口啤酒。
季宋临看了看他,拿着啤酒瓶说:“什么事?”
符阳夏犹豫了几秒,回答:“我们两个的儿子,他们相爱了。就跟我们当初一样,他们走上了一条老路。”
说完他又喝酒,这已经不知是第几瓶了。季宋临看着他喝酒,屋子里飘着浓郁的酒味,风一吹进来,味道就散了。季宋临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笑起来,然后喝酒。他一直在笑。
“我的天哪。”季宋临喝完了最后一口,笑着笑着就变成了哽咽,手撑在膝盖上,捂住眼睛,“我的天哪。”
“符家和季家缠了两代人,两辈子,绕不过去了。一定是你那年挂在核桃树上的牌子起了作用,它把我们两家牢牢地锁在了一起。”符阳夏晃着瓶子,他喝醉了,醺醺的酒气让他晕晕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