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剑的背叛
第八章
剑的背叛
亭下走马,这个号称天下第一杀手的家伙,因为彪悍的战绩以及过于传奇的事迹,已经被传得光怪陆离了。以至于在我的想象中,他应该是身高两丈的怪物。此刻一见,不过就是一个有着两条英气眉毛的中年胖子,普普通通,与常人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不过虽是胖子,此人从血泊之中倏然爬出,一剑伤人,莅临当场的气势,让所有人都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而他的自报姓名,更是让我们晓得,原来所谓的亭下走马,不过就是将自己的名字给倒过来而已。
在那个混乱的年代,亭下走马如流星一般乍现,又消失无踪。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自然也无从晓得他的师承,不过站在他面前的我,却能够感受到一种与我一般的气息,那就是凶气。
这种凶气,是只有手上沾染过无数鲜血,方才会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血腥之气。
显然亭下走马也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共同点,诧异地看着我说道:“我看你年纪不大,魔孽却深厚无比。不应该啊,你不是有关部门的走狗吗?怎么会有这般浓而不化的凶气?”
我平静地说道:“陈某人十来岁就闯荡江湖,十六岁便出现在南疆战场与安南修行者同场较技。十多年来,铲奸除恶无数,手上的亡魂多一些,也不难理解。不过我与你是有区别的,那就是你杀人是因为钱,而被我杀掉的,都是罪有应得。”
“哈哈哈……”
这名闻天下的第一杀手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右手持着一把冒着黑气的剑,左手捧胸,仿佛笑得心痛一般,对我摇头说道:“人来到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有罪的,谈不上什么无辜不无辜。你的视野,让你终究看不透这个真实的世界,而只是拿别人的那一套道德标准来束缚自己,这样只会让你永远都无法成长——譬如你,你觉得自己无辜,但是对那些被你宰掉的人来说,你的死,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慰藉!”
我眯着眼睛说道:“如此说来,那个出钱让你杀我的,也是我的仇人咯?”
亭下走马无奈地摇头说道:“英华真人刚死,就有人找到我门下,让我杀了你。我若是如此不谨慎之人,便不会有这么大的名头,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之前他请我杀你,我拒绝了。不过今日,我应了下来,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我一边左右打量,一边平静地说道:“愿闻其详。”
亭下走马指着我的鼻子说道:“因为你们太瞧不起我了,竟然敢以身犯险,真的以为我杀不了你吗?这天下间,我若是想要杀人,他就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所以接到了你们的挑衅后,我便决定如果不杀了你,我这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头,便也不要了——本来得罪了茅山宗,世道就有些艰难了。如此说来,倒是你们逼我的。”
我将手中的短剑平平一指,强忍着心中的悲恸说道:“既然不想与茅山为敌,为何还要杀了英华真人?”
亭下走马的手朝着空中一抓,整个餐厅突然陷入一片混沌,周围的门窗皆被雾气萦绕,而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飘忽起来。我恍惚了一下,一开始听得不是很周全,而后听到他的尾话是:“……便是我杀的,那又如何,便是你,也不过是一个死人而已!”
原来这是准备动手宰我了。
瞧见亭下走马左手在头顶的天空不断使出印法,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缘由,他刚才之所以与我说这么多,并不是因为第一杀手爱说话,而是因为他通过血遁的方法长途而来,修为有些缺损,故而假意与我言语周旋。而我太过于想要知道答案,于是中了他的计谋,错过了最好的攻击时机。
此刻他已然恢复了大部分的修为,哪里还会在这里与我闲扯。
亭下走马,是一个绝对称职的杀手。
他将此处的餐厅给封闭之后,扬起了手中的剑。
他的这把剑,黑气洋溢,似曾相识。我瞧见它非金非木的材质,倏然心中一动,惊声喊道:“不可能,这是我的饮血寒光剑!”
是的,没错,这是跟随了我快二十个年头的魔剑,自从当年金陵于墨晗大师交到我的手中,它便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直到后来,我将它遗失在太行山中,落入武穆王手上。
武穆王曾经想拿这剑与我换那龙须木墨精,被我拒绝了。
我之所以拒绝,是因为想让自己记住这仇怨。总有一天,我要亲自铲除这个毒瘤般的太行武家,夺回我自己的东西。
然而此刻,我却再次瞧见了自己的剑。不过此刻的它已然面目全非,剑身上充盈着浓郁的黑气。我的心不由得往下沉,倏然想明白了到底是谁花钱找亭下走马来杀我,于是朝着他说道:“这剑,莫非也是佣金的一部分?”
亭下走马身子一晃,便已然冲到了我的跟前,长剑横斩,口中冷然说道:“你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这剑斩在了我的脖颈之上,眼看着就要将我的头颅给带走了,他才说道:“我不过是个杀手,不是百科全书,这些问题,你留着黄泉路上慢慢琢磨吧!”
快,实在是太快了!
这剑一闪而逝,有一种超越视线的轻灵。它本来只属于我一个人,此刻在别人的手上,却又是服服帖帖,比当日在我的手中时,更厉害几分。
我心中不由得吃了点醋。
没有玩过剑的人,是很难想象到一个人竟然会吃一把剑的醋。不过当人真正沉迷于剑的世界之后,就会理解这样的情感。
我闪开了,一个铁板桥,凌空而翻,剑刃贴着我划过,我的鼻子甚至能够闻到那剑身上面熟悉的气息,依旧还是有着淡淡的血腥气,依旧还是魔气充盈。
我的心在那一刻突然愤怒了起来。
这愤怒不是因为此人就是杀害英华真人的凶手,而是因为他夺走了我最为挚爱的剑,一把本来只属于我一人的长剑,现如今竟然被另外一个人毫不吃力地握在了手上。
什么是屈辱?这便是屈辱!
呵!
就在我整个人的负面情绪攀升到了一定的程度时,我猛虎般扑到了亭下走马的跟前,用一种以命搏命的打法,与他贴身缠斗。
一寸短,一寸险。
小宝剑比饮血寒光剑要短上数倍,与这样的敌人对战,我若与寻常一般模样,只怕很快会被对方的剑锋给逼得无路可逃。对于一个真正的杀手来说,他的剑技是实用和简单的,招招不离要害。要想跟这样的对手拼斗,不搏命,怎能胜?
少年学剑术,凌轹白猿公。珠袍曳锦带,匕首插吴鸿。由来百夫勇,挟此生雄风。
所谓近身搏斗,讲究的就是一个字——狠。
我死死贴着面前的这个中年胖子,手中的小宝剑上下翻飞,不停地寻找着机会。如此一阵刺、扎、挑、抹、豁、格、剜、剪、带,诸般妙法而出,却是将亭下走马给逼得不得不满场游走,试图与我拉开距离。而我就像那缠郎烈女,不断地贴着他,就是不肯放松。
这般凶狠蛮横的打法,让身为刺客的亭下走马也有些吃不消,终于将手中的剑猛震,与我扎扎实实地对拼了一记。
即便是有了土盾在,我也止不住地朝后连退几步,脚下的地砖朝着四周扩散而去。
两人相隔八米,足尖一用力,便会再次相触,而那胖子则喘了一口粗气,抹着额头上的汗对我说道:“不愧是近年来名声正隆的年轻高手,你这手段与战意,在同辈之人里,也算是一等一的了……”
我对于这赞叹无动于衷,死死地盯着他。我晓得对于这样的人来说,越是轻描淡写,越是酝酿着最为凶猛的杀招。
果然,话音未落,他身子一扭,竟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十六,化作了十六条一模一样的淡影,从四面八方朝我扑来。我一声厉喝,左掌当空而击,魔威临场,将靠近我的八条淡影给全部击碎。就在这时,我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极为轻淡的声音:“武穆王让我给你问声好……”
凶兆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