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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上京的战事,西南军政府那边不是不知道;但那个时候沈长河病得厉害根本无法处理军务,他手下临时管事的人不敢擅自做主,便采取了最保守的做法:只派出去几个说客前去上京“调停”。结果可想而知,杀红了眼的陈、林两边谁也没听他的,就这么把仗打到了关原军“下场”为止。
在这个过程中,林雪怀亲眼见识了东瀛关原军的强悍和锐不可当。面对林军时疯狗一样的陈军,在面对关原军时就怂成了兔子,几乎是屁滚尿流地撤了回去,这让他在吃惊之余,也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
不止是自己的弱小——更是整个国家的羸弱和不堪一击!
“有您这句话,我就不打扰啦。”张至诚嘴一咧,实在是看不下去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显然,林雪怀即便是投敌也是投得不怎么彻底,这让他更觉出了不快。凭什么林雪怀这立牌坊的婊*子就能当总统,他就样死心塌地忠于东瀛人的就不行?
他这边腹诽着,林雪怀心里当然也没闲着。一想到自己接下来就要跟张至诚这种无耻之辈同流合污,他就发自内心地感到恶心、悲哀。想当年,他总是口口声声教训别人要心怀家国,结果现在……
张至诚走了,金耀宗才从屏风后面小跑过来。林雪怀垂头丧气的模样让金耀宗觉得他有些可怜,可金耀宗向来是个没心没肺的,便没心没肺地摸了一把他的脸,大声道:“愁什么?这不好事嘛!”
“滚一边儿去!”
却不料,林雪怀忽然恶狠狠地一把甩开他的手,一双眼里闪着绝望的光。金耀宗愣愣地看着他凶神恶煞的模样,随即大哭着跑远了。
乱世飘萍(一)
凉州虽为西南军政府首府,但就地理位置而言,它其实是整个西南地区距离内陆最近的地方。陈锡宁跟他的军队一路向西南撤退的同时,安顿好西北一切事宜的沈长河也赶了回来。
如此一来,当今合众国两大抗击东瀛的势力首领算是正式会面了。
“哎呀!沈老弟,久仰久仰,幸会幸会啊!”陈锡宁热情洋溢地大步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愚兄还在上京时就常念叨着,像老弟你这样的英雄人物那是一定得好好地见上一面、煮酒论道啊!”
“总统先生谬赞,这边请。”面对虚伪得令人感到尴尬的陈锡宁,沈长河只能在心底悠悠叹了一口气,表面上不卑不亢地引他走进将军府邸。
接下来的一整天,两方坐下来进行了一番“深入浅出”的长谈。说完一大堆毫无意义的废话之后,陈锡宁先切入主题:“老弟啊,不瞒你说,愚兄这次来不仅是为了战略撤回大后方保存实力、以图再战,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唉,老弟你别嫌我烦啊。”
沈长河心里早就有了答案,脸上却仍保持着笑容:“洗耳恭听。”
“想必沈老弟也听说了,”陈锡宁唉声叹气道:“上京伪政府林雪怀已经和张至诚那个王八蛋合流了,现在东北军和所谓的上京中央军都用了东瀛人给的统一番号,归在林雪怀麾下、由关原军参谋本部统一指挥调度,意在对付我们……”
“我知道。”
沈长河打断他接下来有可能说出来的一大串铺垫,直截了当地说了句:“此事我早已想好了,总统先生。”顿了顿,他又笑了笑,郑重其事道:“国难当头,如果大总统确有需要,沈某可以将西南军事指挥调度之权全部上交中央*政*府。”
此言一出,不只是陈锡宁本人,在场所有的军政要员全都震惊了。不过陈锡宁也不是蠢货,稍一揣摩就猜得出沈长河这句话是在变相告诉他: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你不敢,也没这个本事。”
陈锡宁确实不敢,也没有那么大的实力和胃口。西南军政府家大业大,沈长河就是这里的土皇帝,他一个外来户拿什么鸠占鹊巢?再者,就算现在把西南军全都交给他,真要是到了抗击东洋鬼子的节骨眼儿上,没有了沈长河的调度指挥,他甚至发挥不了这些军队十分之一的实力。
所以,至少直到目前为止,沈长河还很有用。
最终双方达成的一致意见是:军队建制不变,军事指挥权不变,但沈长河本人要正式接受中央*政*府的委任;除此之外,西南军政府下辖各部都要接受维新党*机关的监督——也就是说,以后他就是维新政府的官员,维新政府有权随时撤换他的职务,而他的“家臣”也不再是他的家臣了。说白了,地方自治变成了中央集权,下一步就是要架空沈长河的实权:名为抗击东瀛,实则也是借机削弱他对西南地区的控制。
——内战和外战之间,哪个为主哪个为次,这也是个时移世易的问题。
应付完国府这边,沈长河就真的成了一个“闲人”。陈锡宁擅长并且热爱玩弄权术,但他不是。他并非不懂权谋之术,只是懒得去钻研、去斤斤计较地安插谁或是拔除谁,所以索性也就不再碍着陈锡宁的眼了。
他这边是闲下来了,陈锡宁却对他一万个不放心,接下来的时间里派出特务无时无刻地盯着他的动向。然而,饶是特务们跟得再勤快,最终还是跟丢了一段日子——
当然,为了不遭到严厉的惩罚,这些特务汇报情况的时候,将这段特地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了。因此陈锡宁所知道的消息也仅限于沈长河去了遂阳看病养伤了大半个月,然后才回来凉州继续“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