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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败仗?”沈长河背着手快步来回走了两圈,猛然停下脚步,手指一指陆子峰的鼻子,厉声喝道:“这是打了败仗的问题么!周影,你来告诉他,他到底犯了什么罪!”
犯罪?
陆子峰不太理解沈长河话里的意思,但他也明白事情闹大发了。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将军还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周影深深呼出一口冷气,低着头道:“是。”转过来又痛苦地瞄了一眼陆子峰,用他那一向慢条斯理婆婆妈妈的语气,痛心疾首地开始了长篇大论:“……子峰呀,不是我说你,将军都说了让你留守负责侧面掩护第十八师团,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呐!平时耍耍小脾气也就算了,这场战争对我们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后来我们才听说,当时你不在营地是因为要去追击偷袭的敌军,可那也是违背军令啊,战争时期违背军令是要掉脑袋的!再说,你可知你这任性的后果有多严重吗?诺亚要塞如今已经完全暴露在东瀛人的炮火之下,万一失守,武州就离失守不远了!”
“我也没想到,杨江那个蠢货居然不在安庆好好待着!”
陆子峰不服气地顶嘴道:“是,我是被东洋鬼子给骗了,上了他们调虎离山的当!可是安庆失守这件事主要责任不在我身上,要算账找杨江算去,关我鸟事!”
“唉呀子峰!你……你可不能这么不知好歹啊!”周影被他这番话吓得险些跌倒,平日里淡定和事佬形象也绷不住了。他此时也顾不了许多,立刻出手捂住陆子峰的嘴:“杨江那边不知道跟柳司令说了什么,柳司令不久前刚找过将军兴师问罪,否则你以为将军为什么大晚上的亲自把你带回来?你还有功夫去挑人家第九战区的错,现在是计较谁对谁错的时候吗?后果已经摆在眼前了,错就是错,问题在于怎么弥补!将军已是相当仁慈,没直接命人将你就地正法已是……”
“够了。”
从刚才开始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沈长河,直到现在才开了尊口,制止周影说下去的欲望。他似是不经意地重新拾起桌面上的左轮手*枪,直视着陆子峰桀骜不驯的一双黑眸:“现在,你还觉得自己很冤么?”
“……”陆子峰咬紧牙关,一张俊美秀气的脸逐渐转为苍白,嘴上却愈发硬气:“冤枉与否还重要吗?你是将军,是总指挥,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师长,你想杀我还不是易如反掌?动手吧,打死我啊!”
话音未落,枪*口已然顶在他眉心之间!
“陆子峰,你在赌本将军不敢杀你这位‘战神’是么?”沈长河冷笑道:“太过锋利的刀如果伤了主人的手,这样的刀,不要也罢。”
咔啦一声轻响,是保险栓被打开的声音。沈长河握着枪的手仍旧很稳,可陆子峰却已经开始发抖了。
这是面临死亡时、一种本能的反应。直到这时,陆子峰才深刻地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是怕死的……原来,将军真的对他动了杀心。
紧接着,又是“咔”的一声,赫然是扳机被扣动发出的声响!生死存亡一线之间,陆子峰腿软得几乎要跪下去,好在最后还是靠着墙站稳了身体,没怎么出丑。沈长河缓缓垂下握着枪的手,凝视着陆子峰惨白如纸的脸,视线最终落在他被泪水打湿的睫毛上——
看来这次,他是真的怕了。
“你不但觉得自己很冤,而且还很委屈,因为你认为区区一个师长根本配不上自己的才华。”沈长河抬起没握着枪的那只手,轻轻地替他拭去因惊惧过度而流出来的眼泪,淡淡道:“我不杀你,是因为我从未把你、把任何一位将领看做是我个人的‘一把刀’,所以不会动用私刑——我们都是国家公仆,区别仅在职责分工不同而已。我承认,一直以来我都很欣赏、倚重于你,小型战役指挥上你确实是滇军王牌,但这些年来,哪一次大会战的战略规划是由你做出来的?若现在就把整个战区交付到你手中,选仁,你扪心自问,能担此重任么?”
“……”这一次,陆子峰终于颓唐地低下了他向来高昂的头颅。沈长河难得说了这些掏心掏肺的心里话,自己也觉得疲累无比,随即痛心地一挥手:“把他带下去,不要亏待……等候处置。”
生死存亡之战(五)
柳俞冲着沈长河倚老卖老地发了一通脾气之后,气消了,人也后悔了。
杨江这个人到底什么德行,他身为老上级是一清二楚。安庆丢了,第十八师团几乎全军覆没,作为师长的杨江自己一个人逃了回来,只字不提自己错在何处,一张嘴就把锅往陆子峰身上甩——这和他以往的行事风格别无二致。
柳俞知道找陆子峰的麻烦就是找沈长河的麻烦,但他不能不做么做。他是中央军的统领,绝不能因为自己人的愚蠢扇自己一记耳光、甚至是扇陈锡宁总统一记耳光!
说白了,外战要打,内部也得泾渭分明。国府和西南军政府终究还是要分家的;在分家之前,柳俞不想看到国府的军力被西南军政府利用、作为后者获取民心的资本。
然而,他最初也只是想把这件事给彻底一笔揭过。可他万万没想到,沈长河竟然非但没有半点委曲求全息事宁人的意思,反而一脸严肃地表示定会彻查此事,给他一个“交代”。
沈长河是个非常富有行动力的人。当天晚上他就将陆子峰关进了临时军事监狱,第二天一大清早,又精神抖擞地驱车到诺亚要塞附近晃了一圈,顺便重新调整了要塞守军的人员配置,直到夜里才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