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页
何云起往前走了两步,将会议室的门打了个大开。
梁天正坐在一旁的桌子上,那桌子怎么说也有十年没有清理过了,上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夹杂着蜘蛛网,和其它叫不出名堂的垃圾碎屑。他歪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门口。
除了身旁一盏还算明亮的应急灯,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强光电筒,强烈的白光,照在屋子正中间的人身上。
那人跪得笔直,连腰都不敢弯一下,而他的周围,是密密麻麻排成一圈的利刃,每一把都闪着森森的寒光。那些刀子就直直的插在那人的周围,将他包围在中间,构成了一个用刀刃搭建的囚笼。
被困在囚笼中的,正是突然失踪的张继。
这个三人中胆子最小的少年,已经被吓得一身冷汗、眼泪鼻涕满脸糊了。他的眼镜花了一片,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外伤,他脸上苍白,黑白分明的眼珠不断颤动着,分明是在向上看着什么。
何云起顺着他的视线抬起头,却发觉那上方竟悬着好几把锐利的刀子,那些刀被固定在一盏破旧的灯架上,已经锈迹斑斑的灯架不时向下落着碎屑,而固定住灯架的,是一根细小的、脆弱的、看起来就不结实的沾灰麻绳。
以刀架颈,如履薄冰。这八个字,就是张继此时的写照。
※※※※※※※※※※※※※※※※※※※※
你们不要对我有什么误会!我是不可能永远日更九千的!
第14章 城南(7)
“梁……梁天!你别……你别这样!是我们不好……”方巧巧实在是控制不住了,她双膝一软,完全顾不得自己腿上被磨出的大面积擦伤,直直地跪在了门口,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你们哪儿不好?”梁天歪了歪头,看向方巧巧的眼神却依旧冷漠,完全不像何云起熟悉的那个他,“说呀?”
“我……我们,我们作弊,我们进了重点班,我们抢了她的位置,是我们的错,都是我们的错!”方巧巧想要嚎啕大哭,又不敢哭得太过放肆。眼眶早就承载不住恐惧的泪水,她却依旧瞪着眼睛看着梁天,试图让自己的道歉和忏悔看起来更真诚,她在恐惧和克制之间来回摆动,极力寻求着达到稳定的平衡点,“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她……她……”
“哈哈……哈哈哈!”方巧巧的道歉被梁天悲凉的笑声打断了,梁天冷漠的眼睛下,是一张带着苦笑弧度的嘴,再加上他极其悲戚的眉宇,整张脸在白冷光的映照下更加阴森恐怖,“没想到什么?是没想到她会被你们三个挤出去,还是没想到她会就这么没了?”
“是我不好,我没劝住巧巧……”莫云泽打算将责任转移到自己身上,从而削减梁天对女孩的敌意,可他的话也没能说完,就再一次被梁天的歇斯底里打断。
“没劝住什么?嗯?”疯狂的少年从桌台上跳了下来,那破旧的桌台晃得厉害,连带着桌上的应急灯一起颤动起来,墙壁上顿时映出了一连串摇晃的影子。
“你是没劝住,你没劝住你自己,暧昧不明,让陈潇喜欢你!”梁天的第一指,指向了试图将方巧巧拉起来的莫云泽,仅仅一瞬,他完全没留给后者任何辩白的时间,一甩手指向了跪坐在地的女孩,咆哮道:“你呢!你他妈跑去学校论坛发帖,说陈潇休学两个月是怀了孩子要打胎!你当我瞎?!”
“我……”方巧巧和莫云泽握着的手突然就松开了,两人面面相觑,眼神里露出的难以置信倒是极其统一。
“你……你当初跟我说是陈潇缠着你不放的!”
“不是,巧巧,你听我说……”
梁天显然没空搭理他们的纠葛和矛盾,将目光刺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张继,冲着他的脸就是狠狠一耳光,怒道:“你呢?你喜欢陈潇,就天天跟着骚扰,得不到,你就帮着方巧巧添油加醋的散播谣言,你是不是以为你拿左手写大字报,就没人看得出来那字是出自你这狗爪子?嗯?”
“我问你们错哪了,一整夜了,你们才想起来自己作弊?”梁天突然从肺腑里爆发出一阵笑声,他的表情扭曲得更加可怕,变得越来越不像他,足足十秒钟,他笑得快喘不上气来。
笑过之后,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定格,像是被谁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眼睛是最先动起来的,随后是脑袋,他歪了歪头,将屋内一行人环视一遍,轻声道:“是,承认作弊,可比承认杀人,要轻松得多。”
一瞬间,这间会议室成为了梁天一个人的舞台,他在控诉,他在宣泄,没有任何人敢插嘴,也没有任何人敢让他停下。
何云起十分肯定,梁天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变成这样,他从前从不是这样偏激的人,也曾听他提起过陈潇,那时的他提到这个人,面上没有任何仇怨的神色,只是带着悲伤和遗憾,他说这是自己的一位朋友,关系很好的朋友,只是已经不在了。
但何云起从没想过,这轻飘飘一声“不在了”背后,是他一年以来的隐忍,和往自己心头不断施压的层层重负。
陈潇死去,最难过的,最自责的,除了她的家人,就是离她最近的,与她朝夕相伴同桌梁天了。
“云哥,你知道吗……”梁天红着眼,突然看向何云起,他面对三人时暴戾的神色突然悲戚起来,眼眶里带了水光,与刚才张牙舞爪的他简直判若两人,“陈潇,她上个月来找我了,她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她说自己很痛苦……说自杀而死的人,根本入不了轮回,她每天都在……都在重复着自己死去的那一刻,她说自己本来能活到八十岁,现在要每天重复一次自己死去的过程,直到她八十岁的那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