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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斯干脆用上了推销自己的手段:“城外是有劫路强盗的,你不打算雇一个保镖?我可以给你打个折,反正没别人跟我分成。”
丽兹倒是对路易斯保持高度警惕:“那要是你见财起意,等到城外僻静的地方,反而对我下手怎么办?”
路易斯笑道:“我要真是这种人,早就没法在道上混了。你可以找别人求证我的信誉,比如飞狮公馆那的托雷索族长,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其实这也就随口一说,路易斯知道丽兹不会真的跑去到处找人,张口就问“这个路易斯·科马克是不是道德败坏的危险分子”。
丽兹想了一会儿,权衡利弊后,觉得路易斯说得有点道理:“……行吧,那我就雇下你了。但别想着耍小聪明!我会盯着你的!”
“好好好,那我们可以走了吗,‘老板’?”路易斯伸了个懒腰。“凡事都得一步一步来。有小流氓占着你的马车不放,对吧?我先帮你教训他们。”
丽兹将翻开的帽子重新戴上,带着路易斯往海港区深处的巷落走:“我知道他们在哪,跟我过来。”
馆长和丽兹的家离银湾塔不远,就位于中心城区与贵族区的过渡地带,外观精致而低调、装潢素雅,不难看出主人的审美品味和家世背景。
走进丽兹的房间时,除了掩不住的紧张,艾德里安也不禁为她屋内书籍的藏量感到意外:厚薄不一、主题各异的书本挤满了墙边的书架,窗前木桌上垒起的两摞文献和摊开的笔记上布着隽秀的字迹,就连床边的矮柜都倒扣着一册描写古帝国君王的传记。
这样的东西太多,令人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丽兹小姐也很喜欢读书吗?”艾德里安问道。
馆长忧愁的脸上难得扬起几分自豪的神采:“是的。她从小跟我待在图书馆里,把银湾塔当成了第二个家。这两年她还和其他学生一起,帮我整理建城初期囤积下来的民间史料。丽兹很聪明,记忆力又好,在银湾塔基本算是半个图书馆员。”
机敏、好学、充满求知欲,再加上馆长提过的“懂事乖巧”,这就是目前艾德里安对丽兹的大概印象。身为青年男性,他不便翻动年轻女孩的私人物品,只得委托女仆再次检查丽兹的衣柜和床铺。
等待女仆检查完毕的间隙,艾德里安问馆长:“听说她在离开时给您留下了信件,请问我能看一看吗?”
馆长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笺,递给艾德里安。
丽兹留下的信很短,只有一句话:“我要去找回本应属于银湾塔的东西。”词与词之间带着连笔的痕迹,看来写的很急。
“‘本应属于银湾塔’……”艾德里安轻声念出令他感到疑惑的表述,随即转向年迈的馆长,想从他那儿获取更多信息。“馆长,银湾塔最近丢失了什么东西吗?”
馆长摇了摇头:“没有。如果真的存在书籍和藏品遗失的情况,我会是第一个知道的。所以我也觉得奇怪,不明白丽兹指的到底是什么。”
另一头,女仆也翻查完了丽兹的衣柜和床铺,大致确认了衣物和其他私人物品的情况。她垂着手站在一边,等待艾德里安问话。路易斯不在的情况下,艾德里安不得不独自和人打交道。
对他来说,这是很棘手的难题:社交辞令也好,察言观色也好,虽然外人通常觉得艾德里安在这方面做得很出色,但实际上他并没有相应的自信。
艾德里安的心理活动在遇到困难时格外活跃。
——如果是路易斯的话……
“和以前相比,这里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呃,我是指丽兹小姐是否从这里带走了什么?”
女仆略一思索,答道:“虽然她自己的钱匣已经空了,但衣物基本没少。小姐连夜离开时就穿着一套常服,和她平日在银湾塔时穿的一样。啊,首饰架上倒是缺了一串项链和一对耳饰,是从北方运来的成套的嵌石饰品。”
“丽兹很少穿戴这些东西,但从客商那儿淘买了不少——大概就是喜欢看着吧,她的母亲也很喜欢这些东西。”馆长补充了一句。
钱倒是拿走了,但丽兹并没有打包随身衣物。要么是并不打算在外头待太久,要么是想防止因为穿着自己的衣裳被熟人发现,二者都能说得通。
联系信上那句话,艾德里安认为丽兹很清楚自己要干什么、该干什么,且很可能会在达到目的后返回家中。但见馆长忧心忡忡的模样,艾德里安知道,现在这节骨眼上,冠冕堂皇的安慰是徒劳的。
他又将视线投向那张略显凌乱的书桌。细看桌上摊开的书籍和笔记,艾德里安发现,丽兹正在阅读库诺大陆的瘟疫史,最新的笔记正好写到十四年前玛伦利加被鼠疫波及的一段。
那场瘟疫发生时,丽兹应该才两三岁,不会有太多记忆;至于当时年仅六岁的艾德里安,由于鹤山庄园本就孤悬于人群聚居的城市与乡镇之外,基本没有受到鼠疫的侵扰,他也只模糊地记得长辈们似乎提过这么一场危险的瘟疫。
但对馆长来说,那场瘟疫并不是可以轻松谈起的往事,而是无法释然的一道疮疤。看着孙女的笔迹,他的情绪显得十分低落,显然被勾起了惨痛的记忆。
“丽兹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儿子和儿媳,他们正是死于这场鼠疫。”他低声说道。“他们一家三口住在城郊的别墅里。那时瘟疫还没传到半岛,他们只是赶回玛伦利加参加盛夏狂欢,却没想到会在回城后染上这种致命的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