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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家照顾你,咱家就高兴,你也不亏,两全其美的事儿,你又何必扫兴呢。”沈无疾反过来劝他。
洛金玉从来都说不过他这颠倒的逻辑,闻言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亏了。”
见他这认真的模样,沈无疾心里更痒,早在脑海中将人搂着抱着,“心肝儿”“宝贝儿”“好金玉”等话说了千万遍,面上却不敢这么做,竭力忍耐着,只笑着道:“那你就叫咱家不亏呀。”
洛金玉:“……”
他再度意识到和沈无疾说话就是个错误,人既已走到门口,便道,“不早了,沈兄早些歇息,我先进去了。”
沈无疾见他急于摆脱自己,顿时将失望之色浮于面上,委屈巴巴地望着他,不情不愿道:“谁叫你这么不愿和咱家多待一时三刻呢……去吧,早点儿歇息。咱家等会儿叫人给你送药过去,还剩几帖,都得继续吃了,千万别断,也就这几次了。”
洛金玉点头,不再说多话,转身进了屋,关了门。
沈无疾在门口徘徊一阵,见屋里人果然不再说话,也不再出来,这才悻悻然转头回自个儿屋去。
洛金玉回去房中,本想看书,可心却无法静下来。他坐在那,看着书,心却想起了翻案的事,越想就越低落。
他暗道,果然我还是一直以那事为耻,并因此动心。
翻案……
三年牢狱生涯,母亲含恨离世,便是如今翻了案,又能如何?他难免有这样消沉的想法。
刚入牢狱时,他倒是还想过翻案,想象自己如何将那些卑鄙小人詈骂于堂前。可时日过去,他坐在阴暗潮湿的牢房中,望着高高的那一个小窗里露出来的那么巴掌大的天空,听着耳边其他犯人惨叫阵阵,狱卒呵斥凶骂,洛金玉逐渐地没了那心气儿。
他连骂也不想骂了。
这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了。
因为,无论他怎么骂,他的人生都不能再回到三年前了,他亦不能再有三年前那个洛金玉的心境了。
再说句实在话,若非此事被沈无疾弄得牵扯甚大,已不单单是他自己翻案与否的事儿,而是成了扳倒君亓的一步要紧棋,也关系着沈无疾能否安然度过此难,洛金玉根本就不想再为自己翻案。
他对这世间人情颇多失望,对官场更没指望,只想去寻宕子山浮云观玄门。
他不想再迈足任何公堂,那令他觉得耻辱之极。他不想再看到公堂上所悬“明镜高悬”“再世青天”等匾额,因为这些实在可笑!他不想再看见身穿禽兽官服的那些衣冠禽兽!
……
洛金玉趴在桌面上,埋着头,一只手死死揪住胸前衣襟,眉头紧皱,低声粗喘,冷汗涔涔。
不能想这些……却又一定要想!要想好他们会说什么,要问什么,要将三年前那事再翻出来回忆,才好去应答……
洛金玉闭着眼睛,心跳得飞快,脑海中掠过一幕又一幕。
那位姑娘大着肚子来到太学院,众目睽睽之下,拿出一只木钗,说是他送与她的信物……
那姑娘乃是他同学未过门的妻子……
他不认,那姑娘便伸手纠缠他,他又惊又恼,自然要避,却见那姑娘忽地往地上一倒,尖声惨叫起来,血从裙里弥漫……
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
同学冲过来,朝他面上便是一拳,将他按在地上,红了眼地揍。
……
“你是否与方茂华有过争执?”
“是。”
“方茂华未婚妻张氏是否曾与你私下会面。”
“是,但——”
“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是。”
“木钗是否你亲手所削?”
“那是我贺我娘生辰……”
“本官再说一遍,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怎有大人你这样问案的?你故意断章取义,扭曲意思,是何道理?”
“本官问案,轮得到你这个丧尽天良、辱人|妻女、道貌岸然的淫棍质疑?!来人,将这到了这儿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厮先过十大板,叫他松松皮!”
……
来福似是比自家老爷更殷勤体贴,想到太晚了服药,夜里容易闹腾着要小解,生怕他夫人因此着了凉(夫人着了凉,老爷就不高兴,老爷不高兴,府里谁都很难高兴得起来),便早早就算着时候守着药熬好,老爷刚吩咐,他就应了一声,说立刻能端来。
老爷见他如此懂事体贴,颇为欣慰,先赏了他钱银,又神色一变,狐疑地望着他,阴阳怪气地说了句:“你倒是比咱家还殷勤。”
来福已经习惯了,闻言不慌不忙地道:“夫人是老爷挚爱,老爷是小人恩人,小人侍奉夫人便如侍奉老爷一般上心。小人不过是急老爷所急,其实小人哪儿懂心疼人,是老爷心疼夫人,方才叫府里一众人都格外敬重夫人,说来说去,都是因老爷而起。”
老爷闻言,阴转晴道:“哼,口蜜腹剑的家伙!去吧,药别凉了,带点儿蜜饯。嗳!罢了,夜里别吃蜜饯了,牙疼。多放些蜂蜜在里面。”
“嗳,小的知道。”来福忙揣着赏钱就出去了,端了药,送去夫人门口,敲了敲门,叫了两声,等了一会儿,都没听到回声,一时以为夫人不在房中,怕药凉了,便自个儿推门进去,还好门没闩,夫人很少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