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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这狐狸哪有嗑瓜子的?所以这习惯肯定也是贺栖洲给他带出来的。辞年缩在门口的石阶上,磕出了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瓜子皮落在地上,他本不想搭理的,可一想到要是就让这瓜子皮落在这,那贺栖洲回来了,还得拿着扫把扫,他又立刻将这零碎收拾干净,省得再麻烦那人一趟。
没曾想地扫到一半,贺栖洲就回来了。
“真难得,居然会自己扫地了。”贺栖洲看他举着扫着要回屋,出声揶揄了一句,“怎么在外面嗑瓜子,街上有戏看?”
“有你看。”辞年又从兜里摸出一把,往贺栖洲手里一塞,“屋里太闷,我出来等你。”
“这天越来越热,今天这么闷,恐怕又要下雨了。”一提到这个,贺栖洲便不免担忧起来。入了夏,雷雨就少不了了,白天里出了那样大的太阳,到了夜里,天上竟连月亮都没有,一场雨不过迟早的事了。贺栖洲撵着辞年进了屋,任他脱了外袍满屋窜。
“别跑了,不是才洗过澡么,一会跑一身汗。”贺栖洲依旧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那本翻了一半的书。辞年在屋里转了一圈,喝了一盏冷茶,听他一说,便立刻窜到他跟前,想都不想地往他身上一蹦,本想坐他腿上,却怎料坐歪了,差点一路滚到地上去。
贺栖洲赶忙扔下书把他捞住,唯恐给他摔个好歹。辞年一阵大呼小叫,终于稳稳地坐在了贺栖洲怀里,他眨眨眼睛,看着面露无奈之色的那人,突然道:“你怎么不糟蹋我啊?”
贺栖洲笑出声:“你这又是哪一出啊?”
辞年一本正经道:“是不是因为人都要洞房花烛,而我同你没有,所以你不肯糟蹋我?”
贺栖洲纠正道:“这要是都洞房花烛了,就叫明媒正娶了。还有糟蹋一说吗?词不能这么乱用。”
辞年撇撇嘴,把他扔下的书捡起来,胡乱翻了两页:“这都是什么啊,看不懂。”
贺栖洲极有耐心,他把书抽出来,用大一圈的手捏住辞年纤瘦的手指,一行一行点着读给他听:“时机成熟,便可成仙,一旦成仙,法力无边……”
“你这读的明明是千字文!你真当我不认识字吗!”辞年被他气笑,却没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来,只摇头晃脑道,“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我会念的!”
“噢噢,原来小先生是会念书的,是贺某唐突了,那还请小先生指点一二,这书上写的都是什么东西呢?”
“书上写让给我准备好三百只芦花鸡。”辞年理直气壮地胡说八道。
“刚刚不还说要洞房花烛吗?”贺栖洲陪他闹了一会,终于抚着辞年的背,将他搂入怀中。他贴着小狐狸的耳朵,轻声道,“小神仙,你真当我不想糟蹋你么?”
这话很轻,却很低沉,像是从胸膛里穿透出来的,还来得及过耳,就唰地一下撞进了辞年的心里。是不是被这暑热烘得太久,他连耳朵都要烧起来了。闹是他要闹的,可当贺栖洲跟他动真格,这家伙又突然胆怯起来了,他愣了半晌,终于看向了那人的眼睛:“你说真的啊?”
贺栖洲道:“我骗过你吗?”
辞年嘀咕着:“不记得了,但我总觉得你骗得不少。”
贺栖洲轻笑一声:“我想,但我不能。”
“为什么?”辞年听了这话,竟有些不甘,“我哪里不好了!我不好看吗?”
“行百里者半九十。”贺栖洲张开大手,揉了揉他立在头顶的尖耳朵,“你辛苦了那么久,不就为了成就仙途么,你可知修道之人最禁忌的就是这个,要是误了你的前程,让你再蹉跎几百年,我能忍心么?”
“唔……”辞年觉得这话有道理,又觉得这话哪里不对,“你怎么这么笃定我能成仙呢……要是我没那么厉害,最后成不了呢?而且,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成?”
贺栖洲笑而不语,沉默片刻后,他突然道:“你信不信我?”
辞年想都不想:“信!”
贺栖洲道:“那么我说,你一定可以。”
“从我在竹溪山初见你,我便知道你绝非寻常的妖邪之物。”贺栖洲垂下眼,声音更温柔几分,“你未曾沾染怨气,没有害过他人,你本该拥有的全部灵力,全都用于维系竹溪山的后山结界。我当时就想,要是没有这层阻碍,你一定能走到更远的地方。”
他说到这,轻轻拨开了辞年的袖子,那颗砗磲珠就在他腕上散发着热度,是温暖明亮的红。贺栖洲道:“我同你说过的,这颗珠子是暖的,是热的,便说明你体内的灵力充沛,它越是红艳,你的能力就越强大。”
辞年点点头:“这可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我带着呢!”
“合着从那时起,你便把这当定情信物了?”贺栖洲笑道,“没看出来啊……”
“你少笑我!”辞年跟着笑了一阵,突然想到什么,便看向他的眼睛,认真道,“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真的只是为了助我成仙,积攒所谓的功德么?可明明每个精怪都可以修炼,成仙只是早晚,我与他们有什么不同……”
“你不一样。”贺栖洲打断了这话,他微微颔首,郑重道,“你与任何人都不一样。你……于我有恩。”
“于你有恩……?”辞年一头雾水,“什么时候的事,我为何不记得?”
“你总是不记得的,正如你天天都不记得自己喂过鸡,非要喂两趟,你看看后院的鸡,都变成猪了。”贺栖洲叹了口气,捧起辞年的脸,将两人的额头轻柔相贴,“虽然报恩路漫漫,但我现在确实有个事得麻烦你搭把手,帮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