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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世间一切,都叫戚临动容。
可就是这样的钟情,在最后一刻,向他反戈一击,和一群修士将他逼到了老虎山上。
如今,他居然还说,要他忘了他?要他开始自己的生活?
“你什么意思?”戚临冷冷地问。
这句话他已经问了两遍。
钟情平静地看着他,一双桃花眼中无光无采,像一汪死水。任凭春风如何过境,都开不出一朵花来。
“我对你本就是受命接近,你身负魔丹,不得不防。那日|你上剑宗之时,是宗主让我同你离去。”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话,可到了戚临的耳中却是怎么也不成字句。他气得两手发颤,没有宽袖的遮掩,钟情一眼就能瞧见他紧握的双拳。
“后来的老虎山上,我也确实是同他们一道,本想取你性命。可魔丹太过刚烈,我们怎么也无法将它毁去,只得将你封印。”钟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飘忽地不知看向何方,“戚临,是我负你,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够了?”戚临走进了,对上钟情无波无澜地目光,“一句轻飘飘的‘是我负你’,就想同我划清界线,让我原谅你做的那些事?”
他想啊,他从醒来的那一刻,满脑子念的都是钟情。看到柳闻归,想的是钟情。看到钟靖平,亦觉得他们相像。每个人都像他,每个人又都不是他。他甚至都不怎么在乎百年前的那番故事,他只想着等术法解除,便如寻他的来世重来一次。可他才来到剑宗,好不容易见到钟情,这人非但不同他解释当年之事,反倒还要同他划清界线。
“钟情,你当真不该叫这个名字。”
钟情道:“你本就不是为我而生,便不必再将岁月蹉跎在我的身上。”
他就像一缕烟尘,当真是风一吹便消散了去,再也找不到一点踪迹。戚临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面前,手足无措地呆立原地。
山谷的风呜呜咽咽地吹着,周遭的长剑都发出颤颤悲鸣。
有点冷,戚临想着,裹紧了自己的衣物。
后来他再次忆起这段对话,才恍然发觉钟情的话中实在是含着太多的矛盾,只可惜他这时脑内糊成一团,哪还顾得深思钟情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恨和谐
第11章
柳闻归静静地坐在溪边的巨石上,歪着头,眼皮半垂着,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细碎的光华。溪水哗哗地拐了个弯,绕过巨石逐渐远去。
山谷烟雾缭绕,缠绕在他的周身,仿若置身在一片云海之中。没入土中的长剑发出泠泠的声音,像是在同他述说着什么。柳闻归的嘴角勾起一个浅谈的弧度,应是在回应着。
片刻之后,他看向烟幕朦胧之处——一个黑影出现在乳白色的云雾之间,那人身形消瘦高挑,一头长发坠腰,正缓缓地向他走来。
“你终于肯来找我了。”那人缓缓说道。他的声音好听,如同春日里的阵阵松涛,又清又净。他的音色与柳闻归的像了八分,但语气却是更显波澜。
柳闻归始终没有看清他的脸,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对话。他神色淡淡的撩起眼皮,目光投向他所站着的那块地方,不咸不淡地说:“你闹出这般动静,我怎么不来?”
“若不是你把我丢在这里,我为什么要闹出这种动静来?”那人反问着,硬生生地把这个对话代入了“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境之中。
柳闻归沉默了一会,那人继续说道:“我感觉到他出来了。”
见柳闻归不答,他又说:“你是来带我走的?因为事情的发展似乎和你想象的不大一样,所以你需要我。”
柳闻归皱了眉,似是极其厌恶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但他无法置喙,一切的源头皆在他自己的身上。
他隔着蒙蒙雾气与那人相望,仿佛都要撞进对方的心间一样。
他起了身,一步一步地向那人走去。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是经过短暂的思索,那道黑影渐渐离他近了一些,他听见那个人低低地笑声:“你我本就是一体,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把我丢在这里。”
“你折磨得我发疯。”柳闻归冷冷地接话。
“你未尝不让我发疯?我因当年之事而生,无时无刻不都在疯魔中度过。让你发疯的可不是我,是你自己。”
柳闻归垂着眼,也不知是不是因着光线的缘故,他脸上那条疤有些淡了,五官都变得立体起来。
但这变化只是一瞬间,在他被雾气吞噬的那一刻,一切又回到了原样。
柳闻归的身体没入烟雾之中,逐渐向那黑影逼近,一分钟后,那黑影竟似被他吸收了一般,缓慢融入他的体内。
层层烟雾散去,柳闻归抹去额间的细汗,膝盖一软,便不住地撑在了那块巨石上。
他低低地喘息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黑色气息在他周身缠绕不止,血丝攀上了他的眼白,他的眼睛开始变得通红,像是被染了艳色的水彩一般。被他摸过的石面骤地向下塌陷,碎小的石子从上边滚滚而下,落进十厘米高的杂草之中,然后一路溜进溪流,顺水而去。
那股黑气忽近忽远,忽静忽动,应是在与柳闻归隐隐较量。周围的长剑也受了影响,齐齐发出嗡嗡的颤鸣声。
柳闻归的体内卷出一道精纯的灵力,顿时就咬住那股黑气,交缠在一块,挣扎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