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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衙的时辰,同僚们脸上都露出些许笑意,互相拱手告辞。
同僚甲:“沈大人今儿又留下了?”
同僚乙叹气:“还不是为梓州那桩旧案。”
同僚甲:“这案子不是结了么?凶手已经畏罪自杀,只等审完卷宗就归档了。”
同僚乙低声道:“听说是有人上诉伸冤,说凶手另有其人呢。”
同僚甲低呼一声:“那大人的意思是要复检此案?”
同僚乙捋着胡子点点头。
同僚甲就面露苦涩:“今年到处都不太平,衙门里几位司直都放去各地了,若再复检梓州这案子,一时间怕是凑不上人手啊。”
同僚乙表示同情:“谁说不是,好不容易等到去年开了科举,谁料到最后竟才录取两百人,这点儿人六部还有地方都争抢着要呢,大理寺倒是一个都没抢着。”
同僚甲附议:“咱们沈大人查案厉害,要论起跟那帮老大人们打机锋,啧啧,还是略逊一筹啊。”
同僚乙拍拍他肩膀:“消息给你透了,你也趁早琢磨着怎么抽调人手吧。”
同僚甲忧伤的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明天的休沐也没那么美好了。
梓州那桩案子卫昭也略有耳闻。据说是兄弟几个为争家财斗出了人命。按说宗族事务自有族长处理,一般自家争家产这种事情不会闹到衙门去。就算闹出人命官司,有宗族在,官府也会权衡利弊,尽量放权给宗族。
出事儿的乌家不算大族,在当地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乡绅,倒是家资颇丰,子弟豪阔。听说是仗着祖辈的关系发展起来的。
哪家没些个腌臜事,纵使争家资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族中有子弟认为有人故意设计他家,遂纠结了同族几位兄弟上告官府。岂料事情没有缓解不说,反而斗的更厉害,一大家子死的死疯的疯,官府这才重视起来。
这案子是去年夏天报上来的,那会儿正是陆瞻案审理期间。相比之下这桩案子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沈愿当时看了眼卷宗,也觉颇有疑处,遂派了司直到梓州查验。得知乌家之争纯系族人贪婪,凶手已伏法,当场自尽。
沈愿拿到司直的案情记录,复核之下发现案情可以自圆其说,虽然仍叫人难以接受,但世上之事本就如此。他也只唏嘘一番,打算复检之后存档,此案便算彻底了结。
谁知开春后某日有人在他下衙路上投了匿名信,称梓州乌家灭门案凶手另有其人。
沈愿便压下原案卷宗,打算重新审理。但乌家已无人在,此案案发至今又已隔了大半年时间,且证据不足,只凭信中所言并不足以翻案。
他在等后续是否会有人再拿出其他证据,其间倒是收到两封信。第一封信中称乌家有前朝宝物,凶手觊觎此物才设计谋夺乌家。
时隔一个月左右,他收到第二封信。信中表明已发现凶手线索,择日详谈。
沈愿就在等那个人找上门来。只是至今仍无音讯。他隐隐察觉此人或许已遭不测。
大理寺堆积的案件如山,若在平时,沈愿或许不会特别关注。但信中提及前朝,就不得不叫沈愿重视起来。
卫昭已见沈愿连续加班半个月了,心中表示同情。见同僚们三三两两的走出衙门,不一会儿衙门里就空了。卫昭也只同情了沈愿一会儿,就开心的下衙回家去了。
小楼早就在衙门外等着了,见卫昭出来,忙撂下车凳,等着他上车。卫昭慢悠悠的走过去,忽地余光瞥见巷口有个人探头探脑的往衙门这边瞧,是常跟在陈大身边的小六。
卫昭叫车夫在后头跟着,他则走到巷口,招呼小六过来说话。
小六恭敬的哈了哈腰,道:“陈大哥叫码头上的兄弟趁闲时到顺天府去认个人,小人正巧认得那画上的人,是我们城西那头的力夫,叫武力。昨儿请了半天假,谁知到夜里都还没回来,竟是出了事儿了。”
卫昭都差点儿忘了这事儿,他敷衍的点点头,道:“可告知顺天府官差了?”
小六摇头:“陈大哥不知这人与卫老大有何干系,一认出人便叫小人来衙门等卫老大,听卫老大的吩咐行事。”
卫昭用扇柄敲了敲头,道:“顺天府掌京畿刑狱诉讼,这案子本也该顺天府接手,你既认出人来,便到衙门走一趟吧。”
小楼上前递了块银裸子给小六,小六笑眯眯的接下,并保证一定替卫老大办好差事。
卫昭回府时,感觉府上静悄悄的。叫来下人一问方知是几位主子都在西跨院老太君那儿伺候着呢。
“祖母病了?”卫昭急问。
下人摇头:“才宫里来人了。”
卫昭猛地反应过来,他长姐的产期就在四月里,这是有信儿了!
他吩咐小楼:“你去南府请长孙大人过来。”说完便脚步匆匆的往西跨院去,连官服都来不及换。
卫老太君见他额头冒汗,嗔笑道:“急什么,这会儿怕是刚要发作,今儿晚上能不能生下来还不知道呢。”
卫老太君看着轻松,其实心里比谁都紧张。不论生儿生女,这一胎都太重要了。
浑身湿黏,卫昭也觉得不舒服,便回到归云院去收拾一番。才洗完澡换了身清爽衣裳出来,长孙恪也到了。
本是晚饭时候,府上因宫里突然传了消息,人都聚到西跨院去了。都是女眷,长孙恪自然不方便过去。卫昭知眼下没事,也没急着去。索性在自个院子吃过饭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