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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姒半掩在齐璟身后, 暗暗瞅了眼彼时百口莫辩的齐瑞,眸心掠过一丝狡黠。
如水如波的眼睛浅浅低转,随即云姒接了他的话, 微一凝噎道:“嗯, 是我自己犯傻往树上撞, 与殿下无关。”
这话听着没什么不对,但她语气中隐含哀色, 像是随时要清泪落颜,凭空叫人觉得是故作解释,愈描愈黑。
齐瑞略感不对劲, 这小宫女还玩儿阴的, 他倒吸了口气:“打住打住, 你何时撞树上了?”
云姒面不改色心不跳,静静回答:“方才, ”随之她抬眼处尽是娇柔凄楚:“或许是殿下聊得太过投入, 无心为之,也要怪奴婢自己没注意旧伤。”
温声曼语间处处透着那人的通情达理,却又是在无形之中颠倒黑白。
“你这……”
她这是明晃晃地要摆他一道, 齐瑞正要替自己讨个公道,便见齐璟投来淡淡一瞥,声线清冷似冰凌:“有事?”
齐瑞略一反应,忽而扬唇转笑道:“啊,也没什么,就是……”
“没事就回去。”
“……”
无情。
齐瑞在他漠然的语气中愣了愣,稍缓一瞬后含怨道:“我这才来不多时,皇兄就没打算一起用个膳什么的?”
对于他话中的暗示,齐璟神情语气皆是平静无波:“没有。”
瞧见那人瞬息愕然的模样,云姒险些溢出笑声,好在及时压下了嘴角。
齐瑞目光瞟了过去,将她虚掩的表情看在眼里,心有不服:“皇兄你这可就着相了啊,皇嫂是亲,皇弟亦是亲,怎能厚此薄彼呢?”
一切心思都瞬间凝聚在了那一声皇嫂上,当着那人的面这玩笑岂能乱开,云姒墨睫微一颤动,当下便要解释:“其实瑞王殿下的意思是……”
齐璟修眸沉敛,字句分明截断了她的话:“看来是瑞王府太清闲了,需要朕帮着寻点事做。”
此话一出,齐瑞神色忽变,连连抬手:“不闲,一点都不闲!”
他不任一官半职,当这闲散王爷,就是图个自在,府中娇妻美眷无数,府外与友纵酒当歌,多么快活,大好的人生倾注在明争暗斗,实在是暴殄岁月。
齐璟目光一纵,“不闲?朕看浔州正好缺个刺史。”
浔州?那个满城山沟沟的穷乡僻壤?
齐瑞猛然一拍脑门:“哎呀想起来了,今日婵儿备了封存多年的好酒,思思学了首新曲儿要奏与我听,霜月还等着和我共赴梅园赏花呢,忙得很忙得很,佳人有约,我先走了啊,皇兄告辞!”
他抬了步子扭头,转眼就走出老远,速度倒是快。
齐璟像是习以为常,也不多做停留,径直折身,而云姒则是极其自觉地跟随着他。
溜至半途,齐瑞回首一望,就瞧见那两人前后相携的背影,一人颀长挺拔,一人娇姿玲珑,他幽长一叹,这一个两个都是不好惹的,齐瑞心中絮叨着美色惑人,又可惜自己难得抢在明华丫头前面,谁知竟是白来一趟,他开了折扇摇头,离开得不情不愿。
雕栏玉砌的长廊,齐璟的步履不急不缓,云姒不知道他要去何处,但也一直安静跟着,云幕淡淡,阳光徘徊,天光倾洒脚下,恍若一路踏着金辉,到了御书房。
跨入殿内,未有檀香浮动,齐璟在案边停了下来。
见他顿足,没有即刻落座,云姒疑惑探他一眼,轻声问道:“陛下是要批奏折了吗?”
而齐璟侧首看她,深敛的眸中似透细密暗光,他未作回答。
对上他那略有一丝微妙的眼神,云姒忽然有些不自然,浅浅扯笑道:“陛下怎么不坐?”
只见那人眼帘淡垂,视线缓缓落在自己的玄裳衣袖处。
云姒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自己还将他的袖子攥在手心里,反应一瞬立刻触电般松了开,很快她又悄悄伸手过来,在那捏得稍有褶皱的地方轻轻抚了抚平。
她垂眸思忖着是否要继续佯装头疼,只犹豫了一下这想法便转瞬不见,因为她心中明了得很,自己那点小心思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齐璟坐下后,云姒便跪坐到案边,也许是知道到自己今日惹了不少事,于是不用那人吩咐,她就乖顺取过砚台和墨碇,仔细研磨起来。
侧颜容色如白玉,她微微低头为他研墨的模样是那般清净明美,往昔绝代佳人名动京都,便就此时宫衣为婢,将那明艳胭脂色敛做了清浅素容,依旧很难不惹人动心。
更何况是他。
齐璟的目光在她脸庞静留了片刻,眸心轻动,最终缓声问道:“疼?”
听见他清和的声音,云姒一愣,而后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在他柔暗不明的眼神中,轻轻摇了摇头:“不疼。”
齐璟收回视线,明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却还是忍不住确认一遍,这从来不是他的作风。
他不动声色取过折子:“嗯,不舒服了就宣医女来。”
他一如往常那般气定神闲,神情平淡,但凝神静望,总觉今日别具温情,云姒也柔柔一笑:“知道了。”
面前的许多请奏虽不亟待处理,但今日事今日毕,齐璟向来不爱堆砌一处,眼下的每一本折子他都极其地深思熟虑。
云姒温静将那浓墨细细研磨,动作间,她眸光闲闲轻抬,那人露在面具外的脸瞬息坠入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