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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她难免怀疑,对着女子美妙胴体不会起感觉的殿下,是不是……
    澹台烬抬起手,鲜血落到惜琴肩膀处,一只黑色的蛊虫,从女子身上爬了出来。
    惜琴看见蠕动的虫子,想尖叫,却发现自己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夜朝阳。”澹台烬捏住蛊虫,叹道,“真令人伤心,兰安想让我死得快活些。”
    他嘴上说着伤心,眼中却并无半点难过。
    一只赤炎蜂,从惜琴头颅中飞过,她瞪大眼睛,直直倒了下去。
    到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澹台烬面无表情,从尸体旁走过去。
    冷宫十四年,他什么没有见过?
    澹台烬没和任何人说过,世间万般,在他眼中,不过枯石草木,黄土骷髅。一瘫死肉而已,他连动容都做不到。
    未来,也不会为任何一具肉体难以自控。
    第26章 重逢
    今夜如果是夏季, 周国边境的江上,理应有一轮明亮的月亮。
    可惜,还未开春, 空气中依旧无言弥散着冷寒。
    雪花时不时飘进来, 落在澹台烬脸上。
    他抬手拂去, 走进去坐在孤零零的高座之上。
    弓弩因为苏苏扔进了江水, 他的身边,几只红眼赤炎蜂, 蓄势待发。
    它们长到了半人大, 眼睛猩红, 翅膀震动声让人的耳膜分外煎熬。
    几个随从跪在澹台烬脚边,瑟瑟发抖。
    澹台烬的心情却仿佛很不错。
    “琴师呢,让他来弹奏一曲。”
    很快,一个白衣服琴师进来, 在古琴前坐下:“殿下想听什么?”
    澹台烬说:“喜庆些的。”
    琴师苍白着脸颔首,开始奏乐。
    没过多久,荆兰安出现在殿内。她一身白色狐裘,手中碰了一个暖炉。
    “殿下召见, 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澹台烬打量着她, 说:“荆兰安,你老了, 也开始学着其他人犯糊涂。”
    荆兰安发间, 偶尔夹杂着几根银丝, 眼尾的细纹,也在诉说着早已不是十四年前。
    她不再年轻, 开始苍老。
    荆兰安听见这样的话, 还算平静:“殿下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澹台烬说:“漆双送来的狼妖, 内丹含剧毒,可惜,毒不死我。我暂且当你识人不清,心力交瘁之下,难免失误。毕竟是你告诉我,一个正常人,应当学会往好处想,学会宽恕。”
    他觉得好笑,便弯起唇角:“可是今晚的名伶,身上被种下‘一夜朝阳’,你荆兰安,会犯两个错误吗?”
    荆兰安沉默不语。
    “你想杀我,可是为什么呢?”琴声中,他的语调透着一丝困惑。澹台烬如儿时一般,以一种求知而谦逊的态度问,“你是后悔当年杀了月空宜,还是又想起了我母亲被开膛破肚?”
    荆兰安摇摇头:“殿下,你什么都不懂。”
    “我也不需懂。”澹台烬说,“你和刘氏不一样,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琴师手下弹错了一个音。
    澹台烬一笑,懒懒靠在座位上,面露遗憾之色:“兰安姑姑,永别了。”
    赤炎蜂朝着荆兰安飞过去。
    荆兰安没有动,赤炎蜂却撞在一处透明屏障上,无法前行一步。
    一个绛紫锦袍的男子,哈哈大笑,走入殿堂中来。
    “小孽种,你竟真的连荆兰安都杀。荆兰安也是妇人之仁,想让你在希冀中,有个舒服的死法。”
    他腰间琅玉作响,模样英武,眉眼间戾气很重。
    澹台烬脸上的笑意消失,道出来人名字:“澹台明朗。”
    “没想到你还记得孤。”澹台明朗说,“也对,在大夏生活得猪狗不如的你,肯定恨不得生啖孤肉。然而事实证明,怪物终究是怪物。看看,最后连荆兰安,也一同背叛了你。”
    荆兰安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澹台烬冷笑一声,手指点着座椅,漆黑的血鸦冲进来。
    澹台明朗丝毫不慌忙,说:“孽种,孤知道你和常人不同,听孤母妃说,你杀了柔妃,才能降世。你以为孤今日来,会没有准备吗?荆兰安早把你的弱点透露给孤,你就等死吧。”
    他身边跟着的几个道士模样的人站出来。
    为首的老道说:“布阵。”
    道士们迅速分坐于八角,每人手中拿了一枚铜色铃铛。老道士祭出符咒的同时,其余道士摇响铃铛。
    老道手捧一个正方玉盒,符咒围绕玉盒飞舞,老道嘴里念念有词。
    赤炎蜂和血鸦被铃铛定住,飞入玉盒中,化作黑烟。
    老道士知道澹台烬是凡人之躯,他们的道法无用,所以也不对付澹台烬,只让他能驱使的邪物一一消散。
    血鸦凄厉地叫着,澹台烬冷下眉目,周身出现好几个黑衣随从。
    “殿下。”
    澹台烬毫不犹豫:“走。”
    血鸦大片大片飞入,像一个墨色的旋涡,趁它们能拖住时间,澹台烬试图冲出去。
    澹台明朗桀桀一笑。
    “来人。”
    不知什么时候,无数剑客包围船舱。
    澹台烬身边的人且战且退,护送他到了甲板,已经只剩两三个。
    澹台明朗亲自拿着剑,将这些衷心的残兵斩杀。
    士兵们的鲜血溅在澹台烬身上,他的脸色苍白。澹台明朗踹他一脚,澹台烬摔倒在地。
    “没用的孽种。”澹台明朗的脚,踩在黑衣少年肩膀上,“一个无法习武的废物,不靠别人,你能成什么事?”
    澹台烬嘴角流下鲜血,低低咳嗽两声。
    澹台明朗用靴子挑起他下巴。
    “我杀大皇兄的时候,他可比你有骨气多了,膝盖骨被打碎,也不愿跪下。”
    “老二的双手被搅碎,嘴巴也被缝上,死不瞑目。”
    “孤听说,你娘柔妃,是当年名动天下的淮州第一美人。瞧瞧你这羸弱废物的模样,倒不如真做个公主,以色侍人。”
    他带来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荆兰安追出来,倚靠在门口,看见这一幕,闭了闭眼。
    夜晚的小雪扑簌簌落下,河上的明灯亮起。
    有人殷勤地搬来座椅,澹台明朗也不急,施施然坐下。
    “来人,挑断这废物的脚筋。”
    澹台烬剧烈挣扎起来,他被人按住,澹台烬抬起头,微红的眼睛看向荆兰安:“姑姑,我是你养大的,我发誓,不会再杀你,你救救我,好不好?”
    他抿住苍白的唇,雪肤乌发,脆弱可怜极了。
    荆兰安嘴唇一颤。
    澹台烬说:“我没有母妃,是你用羊奶把我喂大的,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娘亲。”
    荆兰安别开头。
    澹台明朗哈哈大笑,似乎澹台烬想活命的丑态取悦到了他。他说:“愣住做什么,动手。”
    一名剑客手起到落,澹台烬脚筋被挑断。
    澹台烬闷哼一声,明白今日无论如何,荆兰安也不会再被自己策反,他脸上的脆弱消失不见,手指狠狠扣住地板。
    明白骗不到荆兰安,他不再装出半分柔弱,脸上只剩森寒的阴狠。
    “手筋。”澹台明朗命令说。
    剑客提起剑,精准地挑断了澹台烬的手筋。
    地上匍匐的少年,这次一声不吭,用胳膊支撑,朝着船舷爬去。他红着眼尾,仿佛感知不到疼痛,只想活下去。
    澹台烬看着白浪翻涌的河水,突然想起,那一日跳下河的苏苏。
    冬雪落在他的发上,这种时候,他却低低笑出声。
    也不知她死了没有。
    澹台明朗好以整暇,对着脸色难看的荆兰安说:“听说这孽种,出生就从没哭过。前几日,孤得了一样宝物,叫玄冰针。刺入人的眼睛,那人不但会瞎,一直恸哭,寒气入体后,身体还会脆得像冰一样。”
    他说着,有人呈上“玄冰针”。
    “按住他,孤亲自剜了他的眼。”他起身,踩住澹台烬的胸口。
    澹台烬的目光是冷的,他冷冷扫过荆兰安,最后落在澹台明朗身上。他咳出一口血,血染红他的唇,他张开嘴,接住外面飘进来的雪花。
    雪化在他的口中,澹台烬开始放声大笑。
    他的嗓音低哑,一旁站着的道士们,遍体发寒。
    澹台明朗莫名有些恼怒,一松手,玄冰针射入澹台烬左眼,地上的少年身体抽搐一下,嘴角依旧维持着夸张大笑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