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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但这并不妨碍他心情随即变得轻快。
    她高兴就是好的。
    ……
    车队开始缓缓前行,拐上宽敞笔直的驿道,渐渐提速,越行越快。
    到了午后,就望见了巍峨的郇都城,从南门而出,穿朱雀大街而过,到得未时,便进了韩府府门回到了家中。
    送罢母亲弟弟,韩菀回到郦阳居,哼着小调子从头到脚洗涮了一遍,浑身清爽,这才趴在矮榻上让侍女给她拭干湿发,等有七成干,她自个儿挑了一条粉蓝色缎带,给松松束了起来。
    姣美又娇俏。
    主子愉快,底下人自然也轻松,只很可惜的是,这种愉悦的气氛并未能一直持续下去。
    韩菀很快发现,她的书房被人翻过。
    并且是很仔细由头到尾被人一点点摸索过的那种,甚至很可能她书案内外的书籍和卷宗册子都被人一页页翻看过。
    她是一个很讲究很仔细的人,多年习惯,经她手整理的东西她印象很深,譬如书签,那条碧绿丝绦总会贴服在书页最里侧,而不是似眼前般偏了出来。
    很多东西都被人移动过,哪怕对方重新复原得非常好,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还有她上锁的匣子,全都被人撬过。不是撬锁,而是直接撬锁扣,完事钉回去,再刷上同色油漆,不凑得极近去仔细分辨,根本辨别不出来。
    韩菀脸登时就阴了。
    她立时下令,孙氏韩琮二院以及府内大小各个库房马上动了起来。
    结果很快出来了。
    韩府被人搜了一遍。
    在她遇险,韩府府卫倾巢而出的期间,整个韩府被人地毯式搜索了一遍。
    连空院子也没能幸免。
    韩菀快步往正院而去,提起裙摆就跨进门槛,孙氏气得嘴唇都在哆嗦,院中里三层外三层护卫林立,气氛极沉凝。
    “府里可丢了什物?”
    韩菀摇了摇头。
    她书房寝屋都看过了,未曾,至于各个大小库房,掌库正在紧急查对,但根据匆匆浏览,最贵重和大器物都在,未发现失窃。
    对方的目的显然并不是这些珍宝财物。
    孙氏愈发焦灼,急忙命母女的近卫心腹严加守卫,确保无一丝遗漏,她立即牵了韩菀的手往里屋行去,掩上内室门,急急去看床头。
    放下床帐,移开她的玉枕,在床栏上缠枝莲纹上极不起眼的一处一撬一按,“咯”一声轻响,枕下位置弹出一个小暗格。
    一见里头那个两巴掌大的乌木匣,孙氏赶紧抱了出来。韩菀接过,在侧边一案,匣底啪弹出一个小抽屉暗格,就见里头薄如蝉翼的一张丝绢,写满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还在。
    母女对视一眼,皆松了一口气。
    “我这屋也有人翻过。”
    这床想必也没能幸免。
    但好在,这床是特制,是韩父早年特地命能匠打造的,即便是推开玉枕去敲,床板声音也不会不对。
    整段的沉香木合成,就算把床拆了也发现不了,除非一丝丝把木材劈开。
    孙氏把暗库丝绢展开,看了一下,再重新用丝帕包好,小心放了回去,阖上暗格。
    她这才吐了一口气:“幸好你爹早年有准备。”
    ……
    这突发事件让整个韩府都绷了起来,掌库清点库房,而穆寒罗平立即进行了一次防卫调整,以加强防备,这暂且不提。
    当天还有另一件事。
    先是日间,田荭回禀,李翳所在那处宅邸已遭弃。
    韩菀出事之后,监视力量被抽掉大半,连夜赶往离邑群山。之后一天夜里,那宅邸内的所有人突然一涌而出,四散奔去。
    因其时监视的就剩一个人,并无从追起。
    韩菀安全消息传回后,田荭折返,紧急领着搜过那处宅邸,又试图遁迹追寻,俱无果。
    李翳显然已察觉被盯上,埋伏韩菀的同时利索将盯梢者摆脱。
    此人再度失去了踪迹。
    然后当晚,韩菀刚用过晚膳,阿亚入内禀,去燕地和珙县的人都回来了。
    这是有关那位和李翳碰头的“贡叔儿子”的查探后续。
    韩菀立即搁下银箸,“叫进来。”
    她起身回了明堂,两员风尘仆仆的近卫入内,利索见礼:“见过主子。”
    “起。”
    韩菀问:“结果如何?”
    结果并不甚理想,珙县老家的那个倒是找着了,近卫经过打探,此人好酒贪杯才干平庸,已在珙县打理那田庄将近快二十年了。
    近卫呈上一副肖像,工笔绘画极仔细,韩菀把田荭叫来,田荭看过,摇了摇头,不是此人。
    摒弃了一个。
    至于仍在郇都效命暂去燕地购置皮货的那个,另一个近卫跪地请罪:“卑职等无能,未能寻获此人,请主子恕罪。”
    由于路途远,去的人还不止一个,抵达后有燕国总号协助,寻找力道很足,只是很可惜,一直找不到这个人。
    也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由郇国来购置贵重皮货的都了解过了,全无踪影。
    阿亚:“主子,会不会这人并未去燕地?”
    这只是障眼法。
    并不排除这个可能。
    韩菀吩咐好好休息,把风尘仆仆的近卫们屏退下去。
    屋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罗承有些焦急:“主子,那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办?”
    说到此处,在场诸卫皆面露愤慨,恨不能当场就那姓李的剥皮抽筋。
    韩菀倚在凭几上,半晌,她吩咐去把舆图取来。
    穆寒亲自去,舆图在她书房,钥匙他有,很快就取回来一个长条的羊皮卷轴。
    抽掉系带,摊开,这是一幅郇都布局舆图,是他们自己测地形绘制的,详尽并不逊于军用舆图。
    方方正正的郇都城,非常大,城内几十万的人口,内城外城东南西北,屋宅街巷星罗密布。
    韩菀看了半晌,提笔蘸墨,她在舆图上一连圈了十几处:“安排人,设岗盯着。”
    罗平失声:“主子?!”
    罗平震惊失色,实则因为,韩菀圈着这十几处街巷全在一块地方。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前往襄平侯府的必经之路。
    罗平穆寒等人对视一眼,韩菀此举代表之意,让所有人目光皆一凝。
    韩菀搁下笔,静静盯了那舆图半晌,“去吧。”
    “也未必是。”
    她笑笑。
    只不过,罗平等人根本就笑不出来。
    半晌,罗平应了一声是,卷起舆图匆匆去了。
    ……
    人都退下去了,室内安静下来。
    一灯如豆。
    目送罗平背影消失,良久,韩菀长长吐了一口气。
    夏夜虫鸣远近隐约,偌大的室内就剩两人,穿堂风自大敞的门户灌进,夹着冰盆水汽,空旷沁凉。
    穆寒低声安慰她:“主子说的是,亦未必就是侯府。”
    “那咱们就真丢了李翳踪迹了。”
    韩菀吁了一口气,眼下真也不知盼是,还是盼不是的才算好。
    盯了烛火半晌,“好了,不说它了。”
    等结果吧,多说无益,反正结果亦无法改变。
    韩菀其实还好,毕竟一早有过心理准备,稍稍沉默一阵,也就过去了。
    “我没事儿。”
    穆寒的安慰,她收到了,笑笑表示没事,随即丢开不想。没有外人,她也不肯端正跪坐了,抻了抻腰,搂着个小方枕头歪在大引枕上,端起漆盏喝茶。
    今日的菜味道浓,也偏咸一点,在山里打滚多天的韩菀吃得甚有滋味,就是完事了容易口渴,她喝了一整漆盏的茶汤还不够,还要斟。
    穆寒轻声说:“主子,您该服药了。”
    再喝下去,再添一大碗药,她就该睡不好了。
    话罢,他转身去取药。
    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房门前,约莫一盏茶功夫,便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回来。
    穆寒跪在榻前,将药碗奉到她手边。
    韩菀服药的时辰,他记得比她本人还清楚。因着瞿医士说,这十日药务必准时服用不能遗漏,否则对她身体影响会大。
    每到该服药的时辰,他总会提醒并催促韩菀服药。
    苦涩浓辛的药味,韩菀抬眼,透过氤氲的热气看他。
    穆寒沉静如昔,此刻正微微垂着目,烛光投在他的脸上,熟悉的轮廓深邃,浓密的睫毛在睑下投落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