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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陆辽往后一仰,椅子只剩两只后腿着地。他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感,前后微微晃动身体,懒洋洋地说:“没人陪我过年,给我唱歌,觉得无聊就来了。”说完,他又补了一句:“挣个外快。”
    苏清圆想到那天的新年快乐歌,耳后就一阵泛红。她点点头:“我听说大巴车要a本才能开呢,你真厉害。”
    陆辽指了指酒店外:“那辆撑死也就是个中巴。我拿的b1本。得再过几年才够年龄拿a1。”
    “我听说很多老师傅都因为拿a本而自豪呢。”苏清圆由衷称赞他:“真的很了不起。还有那种有好多好多轱辘的拉货的大拖车,那个也很厉害。”
    陆辽说:“那我也跟师傅学过,但是年龄不够,没出师,也没拿本。”
    苏清圆露出一脸崇拜的表情:“要多大才能拿a本啊?”
    陆辽告诉她:“26。”
    苏清圆问:“那你还差几年?”
    咚的一声,陆辽让椅子前腿落了地。他往前探了探身子,半趴在她的桌子上:“小丫头,我比你大四岁。”
    她16岁,那么他只有20岁。
    她抿了抿唇,深深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俊脸。她总觉得他看着要比20岁成熟一些——也许是生活太艰难了,才在他身上磨砺出一种沉稳的气息。
    见她不说话,陆辽不满地问:“怎么,嫌老子老啊?”
    苏清圆噗嗤一声笑了:都被人叫“刘老师”了,怎么还老子老子的,太不文雅了。她说:“哪里老了啊。学开货车是不是很难啊?”
    她很自然地把话题转走,陆辽也不跟她计较,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挺难的,但是也很好玩儿。”
    她来了兴致,书也扔在一旁不想看,只凑过去问:“哪里好玩儿了?”
    她眨巴着圆圆的杏眼,像个小孩子。陆辽心里一软,轻声给她讲故事:“有一年过年,跟着师傅跑长途,拉了一车的沙子。人家要求大年二十八之前拉到,过了时间,工人就都回家了。我跟师傅算着时间,打着富余量从这出发,可是半道赶上下雾,高速让封了。我跟师傅在车里轮流睡觉,怕没油了没地儿加,也不敢开暖风,就在高速口冻着,等着放行,等了快八个小时才把雾等散。本来肯定能赶到的量,就这么耽误了。我就跟师傅紧赶慢赶地往目的地跑。”
    苏清圆听到这,心都揪了起来:“然后呢,跑到了吗?”
    陆辽笑笑:“跑是跑到了,但是晚了,大年二十九凌晨我们才到,人家工人一个都没留下,卸货的、收货的都走了。”
    苏清圆蹙起眉头:“啊?那怎么办啊?把沙子拉回去,还得倒赔油钱?”
    陆辽说:“我师傅给人家厂子打电话,问能不能再派个人卸货,哪怕钱先欠着,不能让我们白干。那边说工人回老家了,没人来卸货。我们要能自己卸也行。可我们哪有家伙卸啊?那么一大车沙子,卸就得卸到大年三十儿了。我师傅那阵已经五十多岁了,他也以为这笔买卖要赔了,站在那一车沙子旁边就掉了眼泪儿。他还等着这笔钱回家过年呢。”
    苏清圆听着都心疼。
    陆辽话锋一转,说:“我把师傅安顿在旁边,又上了车。那个场子小得不行,我技术也不到家,揉了十几把才把大货调过头来。我就顺着路开出去,大概有一两百米停下。然后下车开后门,上车挂倒档,油门踩到底,一路倒回那场子。在估摸能卸货的地儿一脚踩住刹车。”
    苏清圆脑子很好用,瞬间就懂了:“因为惯性,沙子都从车里掉出去了?”
    陆辽颔首:“掉了接近一半。然后我又这么操作了五六回,把沙子全抖落下去了,拉着师傅回家。”
    苏清圆听完,眯起眼睛,双手合十,一脸崇拜的表情:“啊,你真是太聪明了!”
    陆辽宠溺地看她:“有什么用?回了家身上都快长虱子了。跑大货太苦,没地方吃饭,也没地方睡觉,还特别容易出事故。”
    苏清圆连连点头:“你还是送报纸吧,我明年跟我妈妈说说,用压岁钱多订几份报纸。”
    陆辽心里猛地被戳中,泛滥的感情全涌了出来。他摸摸她的发丝:“你的压岁钱还是留着吧,给自己多买点好吃的。”
    这时,齐飞也从外头进来了。他穿着薄外套,背着书包,不像从房间过来,倒像是刚出去过。
    他看了眼陆辽,又看了看满眼含笑的苏清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他走到苏清圆身边,说:“出来一下,我跟你说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开始连续五天日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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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告白书
    苏清圆一愣,下意识地望向陆辽。
    齐飞听见这话,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他不知道这位“刘老师”到底是何方神圣,也不知道王莹八卦了半天的八运会开幕式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样子,他能断定刘老师早就认识苏清圆。
    不然,苏清圆为什么一听他要找她,就下意识地看那个人呢?像是在征求他同意似的。
    齐飞将心一横,转头问陆辽:“刘老师,我有一道不会的数学题,想找苏清圆同学商量商量解题思路,有问题么?”
    陆辽没站起来,声音却冷了好几分:“有什么问题不能在教室里问?”
    齐飞捏了捏拳头,觉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刚要发作,顾英美从外头走了进来。
    她看到三个人奇奇怪怪的站位,也愣了愣:“怎么了,齐飞,怎么不去自己座位坐下啊?”
    齐飞夹了陆辽一眼,说:“顾老师,我有道题想问问苏清圆同学,但是练习册放在屋里了,能找她一块去看看吗?”
    顾英美是个好说话的,听完之后就笑了:“嗨,我当是什么事呢,去吧去吧,反正别的同学还没到呢。”
    齐飞拉着苏清圆就往外走。
    陆辽站起身子也要跟去。
    顾英美却先他一步走下讲台,朝他递过来一卷胶带和一把剪刀,说:“刘老师,正好帮我贴一下这个座次表,还有课程安排好吗?”
    陆辽把胶带跟剪刀统统递回去:“我没空。”
    他转身出了会议室,却不见苏清圆跟齐飞去哪了。
    这个臭小子。
    齐飞拉着苏清圆,飞快闪进楼梯间。
    苏清圆甩开他的手:“你干嘛呀?干嘛借着讲题的幌子把我拉出来?”
    苏清圆不喜欢他,所以说话时,嗔怪的语气带着些埋怨。
    齐飞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袋子:“呐,刚刚出去看到有奶茶店,给你带了一杯芋圆奶茶,还有一份鸡蛋仔。”
    鸡蛋仔放在塑料袋里,有点压坏了,奶茶还是热乎的。
    苏清圆睁大了眼睛,问:“你刚才出去了?顾老师不是说除了集体活动不能离开酒店的吗?”
    齐飞闻言,一时间有些哑然。
    他怔怔地看了她半晌。
    “苏清圆,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嗯?”齐飞很认真地问她。
    苏清圆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变成什么样了……”
    “原来学校不让改制服,你的裙子比谁都短。学校午休不让出门,你翻墙也跟我们去溜冰。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都出来冬令营了,顾英美说不能出酒店,你就不出啊?我看好多人都溜出去了,顾老师也没管。苏清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畏缩缩了?”齐飞像是丢掉了一个最好的朋友一样,说话时虽然腰板挺得直直的,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可是眼睛里都是委屈:“你天天过这么条条框框的日子,不难受啊?”
    苏清圆早就想到过,她穿到书里以后,对比原主简直性情大变,很多人都会觉得奇怪的。然而她身边也曾有过这样的例子:学生时代的大家也许仅仅因为一个小小的触动,或是一个初有雏形的梦想,就开始不断努力,最后变成更好的人。
    所以绝大多数人都不会觉得她性情大变有什么不对。
    但显然,齐飞不这么想。
    苏清圆咬了咬唇,解释说:“原来玩儿得太疯了,这样不对,而且现在也玩儿够了,该好好做个学生了。”
    “是吗?我认识的苏清圆可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让你变成这样了?”齐飞很坚定自己的看法,坚决不改。过了半晌,他放低了声音,又问:“是不是因为……你已经订了婚的事儿?”
    苏清圆心里咯噔一声:他怎么会知道订婚的事情?
    她攥紧了衣摆,问他:“谁跟你胡说这些的?”
    齐飞看到她的反应,反而异常平静:“你别瞒我了,我早知道了,你跟陆家那个太子爷陆辽订婚的事儿。”
    苏清圆更是大吃一惊。
    他怎么连她的订婚对象是陆辽这件事情都知道?根本不可能啊。知道这件事的除了陆家和她们娘仨,就没有别人了。苏姚一直嫉妒她未来可能能嫁入豪门,是绝不会拿着这件事请在外头瞎说的。那么是谁走漏了风声?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齐飞问她:“是不是陆家逼你的?觉得门不当户不对,你应该更优秀才配得上他们家的太子爷?”
    若说苏清圆刚才还在震惊,这会儿真真就是佩服齐飞的脑补能力了——脑洞比写小说的还大。
    苏清圆气笑了:“订婚什么的,只是两方家长随口一说罢了。咱才多大啊,我连陆辽的面都没见过,订什么婚?再者说,门不当户不对的,这么荒唐的婚姻怎么可能会发生啊,就是发生了,也绝对是个不幸的事儿。所以我压根也没想过要跟陆家攀什么亲戚。”
    陆辽听到了两个人的话,顺着声音找到楼梯间。齐飞从他眼皮子底下把苏清圆带走了,他挺生气的,抬脚要踹门把她带回去。然而苏清圆说了这样的话,让他本来都抬起的右脚又落了回去。
    关系撇得够清楚的。
    齐飞听了她的话,也有些开心地露出笑容——她不乐意承认这门亲事,那他就有机会追她了。
    可这时,苏清圆又说:“但你也别把我的事情归咎于陆家。陆爷爷对我跟我妈妈都很好,我听我妈说,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陆家就救过她的命呢。他们从来也没因为什么门当户对的事情给我们家施加压力,也没以优胜者的姿态向我们施舍什么。在陆爷爷那里,陆家跟苏家,好像就是平等的两家人,没有任何分别。至于陆辽——”
    站在楼梯间外的男人不自觉地紧了紧拳头,紧张地等着她下面那半句话。
    “我虽然没见过他,跟他没什么交集,但他也不像我想的那么不好。”苏清圆看似在跟齐飞说话,可这话又像说给她自己听的。“我一直以为他是个非主流纨绔,是个不可一世的混不吝。可是后来……”
    她连续两次说了“宁可嫁给猪也不嫁给他”这样的话,陆辽明明都知道,却从来没什么表示,也不跟她计较。八运会的时候还主动来示好。
    很显然是颠覆了她对他“年少辍学、没有教养”这个认知。
    她对自己的傲慢无礼也有点愧疚。
    陆辽站在门外,一颗心都被填满了。不管怎么说,“陆辽”负了她两回,可她非但不记恨,还这么拼命帮他说话。
    门内,苏清圆说:“总之,我努力学习并不是为了要嫁入豪门,配得上谁。我是为了我自己学的。我想考个好大学,以后让妈妈过好日子。”
    齐飞听了她这话,觉得她还不如不说呢。他嘬了嘬牙花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苏清圆,你太单纯了你知不知道?陆家的不是什么好人。”
    苏清圆不信他,倒更信自己的眼睛。她说:“不管这些小道消息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还希望你别再误会他们了。”
    说完,她转头就往外走。
    陆辽还没来得及躲,她就从楼梯间出来了,跟他撞了个正着。
    “小——”她一愣,差点喊出“小哥哥”,最后还是把“哥哥”两个字去掉了,话锋一转,叫了一句“刘老师”。
    她心里砰砰直跳,也不知刚才她跟齐飞的对话被他听去多少。
    尤其是……她已经订了婚的事情。
    可苏清圆又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她跟谁订了婚,不管是什么缘由,已经是既定事实了。她不想宣扬出去,是怕被人戳脊梁骨八卦,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然而他不是那种嚼舌头的人,她为什么在心里隐隐害怕他知道呢?
    陆辽低头看她,眼里带着点笑意:“怎么我又成了小刘老师了?俩人在里头说什么呢,讲题讲到楼梯间来了?”
    他抬起头,望向跟在她身后出来的齐飞:“不是在早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