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苏清圆收起感动——她还在生气呢。
她面无表情地说:“还行。”
“我来得急,什么也没给你带。你缺什么给我发微信好不好,我找人给你送。”陆辽的声音温柔得不行:“你同学们缺什么,也可以告诉我。”
苏清圆摇头:“不用了,不搞特殊主义。”
她身上穿着军绿色的训练服,肩膀上一层土。他的小丫头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身上带着香。现在来到这种地方,风吹日晒的,她皮肤那么嫩,受得了吗?他看得心疼死了,伸手把土给她掸掉:“这里风沙太大,气候又干,待久了怕扛不住的。我找个大夫给你开张假条,你跟着那些来不了的同学去学农好不好?学农好玩一点,也能休息。”
苏清圆蹙起眉头:“都说了,不搞特殊。”
她倔强得不行,让陆辽一点办法都没有。那双凌厉的眉眼,现在全剩无可奈何了。他想了想,说:“我找你们学校上层说说,给你们减一周,行吗?一个礼拜就够辛苦了。”
“我的师兄师姐们都是这样的,一中的传统就是准高三生要到这里学军,每一年、每一届学生都是到这里来,喝这些有沙子的水,吃馒头就咸菜。大家都行,为什么我就不行啊?陆、大、少、爷。”苏清圆的小嘴气鼓鼓的:“还想拉着我们一个年级的孩子下水……其实学军挺好的,真的很锻炼意志力。我不想走歪门邪道,我要待在这。”
她说了一大长串,唯有那句“陆大少爷”,好似一把利刃,直直插在他心窝里。
陆辽叹了口气,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是滋味儿。
这时,下午的集合哨吹响了。苏清圆回头看了一眼,透过小窗子,见到外面陆陆续续有学生们出来集合。
她说:“我这里什么都不缺,也有小卖部可以买到这种东西。你别再过来了,我不想让同学们看见。”
陆辽咬了咬牙,太阳穴也跟着鼓了股:“你原来还说不怕让人看的。”
苏清圆抬起头直视他,冷冰冰地说:“我原来以为你是刘俊宁。”
陆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看了眼手表,说:“我要走了。你也快走吧。”
陆辽拉着她不舍得放。
苏清圆抿了抿唇,主动挣开他的手。
她转头走到门边,刚碰到门把手,又折返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小面包,扔在旁边的桌子上:“吃点东西再回去。”
陆辽愣怔怔地看着那两个小面包,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心疼他呢。
经过这么多天的冷言冷语,他觉得自己所有的希望都被踩灭了。就在刚刚,收到小面包的一刹那,他又满血复活了。
他给陆宗华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这两周都不回家了,先在郊区陪她军训。陆宗华不知道他们俩吵架了,只当是感情太好了如胶似漆呢,千叮咛万嘱咐他要对苏清圆好一点。
陆辽一一应下。
他找了家近点的酒店,才150块钱一晚上,里面破破烂烂的,旧得不行。他再苦的日子也过过,自然不在乎。刚刚离家出走的时候,他住的那间仓库连热水都没有,也没有暖气。三九天只能淋冷水澡,洗完澡出来坐一会儿,头发都能冻住了。
他把车放在外头存好,就想给吴江打电话,让他买几件换洗衣服给他送来。
电话都拨出去了,他又想到她说,不想搞特权主义。
他低低笑了一声,把电话挂掉,自己去旁边的山寨货商场,买了几件杂牌子的便宜货。
她想在这吃苦,那他留下来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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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陆家新任掌权人
盛夏,军训基地每天都开澡堂,但不管男女,只给7分钟洗澡的时间。第一天有个女孩子以为说是这么说,肯定不会管这么严,慢悠悠地洗澡,结果洗到7分钟的时候,水就停了。
女教官进澡堂看谁还没出来,直接给班级扣分,转天早上通报批评。自此,女孩子们都不敢洗头发了,着重把身上洗干净了就出来。
苏清圆从小就养成每天都洗头发的习惯。晚上洗澡的时候头发扎着,本来就没洗,又被淋得潮湿,晚上披在肩上难受得要命。
晚上训练八点半结束,十点熄灯。九点多,她实在受不了了,抱着盆子跟洗发水往外走。
“圆子,你去哪啊?”庄晴晴是她同桌,跟她睡了上下铺。她凑过来看看她盆子里的东西,问:“你要去洗头啊?”
苏清圆点头:“嗯,晚上洗澡时没洗头发,特别难受。”
庄晴晴在她肩上拍了拍:“知足吧。听说只有七八月份这里给天天开澡堂,有的学校九月份过来,三四天才开一次呢。”
苗婧看她要去,也拿着盆子过来:“我也去,我们一起吧。”
庄晴晴看了看她们俩:“可是洗漱那边没有热水啊,都是冷的,多容易感冒啊。”
“现在外头气温还好,明天我们再早去一点,应该不会太冷的。”苗婧把毛巾也拿上:“好歹洗洗,总比脏着强。”
同屋几个女生听见她们要去,都拿着盆子跟着去。六个女孩子在水龙头那边站了一排,纷纷解了发带,弯下腰,把长长的头发铺在盆子里。
这算是山里了,水还挺凉的。苏清圆刚浸湿发梢,就觉得手指尖被冻得冰凉。
苗婧被凉得嘶嘶哈哈的,一边洗一边笑。
孩子们住的宿舍是一排排小平房,男孩子一个院儿,女孩子一个院儿。盥洗的这排水龙头在平房的外面,靠近院门口的地方,正对着的是院后墙。
洗了没一会儿,苏清圆听到身后有吹口哨的声音。她回头一看,一群没见过的男孩子趴在墙头上,正往这边看呢。
苏清圆脸一红,赶紧把水倒了,接上新的,想把头发冲干净了赶紧走。
“真讨厌,这群猥琐男。”庄晴晴也加紧动作:“哪个学校的啊,还带爬墙头的?”
这时,只听后头几个猥琐男说:“你们看,一中的妞儿就是不一样,怪不得他们学校不管早恋呢,都长这么白净,哪个把持得住啊?”
“就是,头发黑黑的,脖子白白的,看着就想亲。”
“看来一中也不都是书呆子啊,这边风景独好啊。”
随着这几个人在那起哄,越来越多的男孩子翻上墙头来看。
苏清圆快气死了,又不知道该拿这些杂碎怎么办才好。
忽然,有个声音说了一句:“那左边第二个,不是一中那校花吗?叫什么,苏清圆的。”
“卧槽,是她。有眼福啊哥几个,连一中校花都看见了。”
苏清圆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名声在外”,一时羞愤,披着一头长发回头喊道:“你们是哪个学校的?都别看了!”
王莹正巧来刷牙,看见他们,冷着脸说:“好像是外院附中的。我来之前就听说咱要跟外附的一起军训,只不过他们在另外一个训练场,平时见不着。没想到咱宿舍跟他们的挨着,真晦气。”
庄晴晴也是个泼辣的,头发洗到一半就不洗了,把毛巾往脑袋上一围,大声说:“我去找教官,教训这群臭小子!”
她把盆往王莹手里一推,转头就跑。
她们女教官去参加教官会议了,这会儿刚散,庄晴晴一出院门就碰见她了。庄晴晴把情况说了说,女教官也气得够呛,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了附中总教官那里。
就在这交涉协调的功夫,对面外附的男生也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赶紧从墙头翻下去,瞬间都跑回宿舍呆着了。
外附的教官去了以后,墙头上早就人去楼空了,他们一个也没抓着。本着从严处理的原则,几个外附的教官又通过这位女教官,过来问庄晴晴她们愿不愿意让那群混小子列成一队,挨个去指认一下。
女孩子本来就脸皮儿薄,刚才那群人趴墙头上,苏清圆她们几个都赶紧洗头,不敢回头看的。加上现在是晚上,灯光本来就不好,就算仔细看都不见得能看清。而且刚才趴墙头的至少有十几个,哪能每个都认出来呢?
所以大家的想法都是让外附校方道个歉就算了,闹得大了,她们几个脸上也不好看。
协商了以后,外附教官说转天罚他们全体男生一人多做50个俯卧撑,再让他们年级组长到一中亲自道歉来。
外附校方的官方行为已经做得这么到位,几个女孩子也不能再怎么样了,只好点头答应。
她们不敢再在那里洗头发了,都回去睡觉了。
晚上,庄晴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她坐起身来,捏着小拳头在空气中用力挥了挥:“真是气死我了,外附那群差生,学习那么次,闲白能耐倒大了。这要是古代啊,他们就是专门上小河边偷看七仙女洗澡的猪八戒!就该把眼珠子挖出来,再去浸猪笼。”
苗婧叹了口气:“唉,可惜没抓到那群人,倒让他们全体男生挨罚。50个俯卧撑对于其他人来说太无辜了,对那几个人来说,又有点太不疼不痒了。”
其他女生也都没睡着呢,坐起来参加讨论:“刚才就应该拿脸盆砸他们、拿水泼他们。”
庄晴晴摇摇头,一脸愤慨:“拿脸盆?我还嫌脏了我的脸盆呢。别回来傻逼没砸着,倒赔个脸盆出去。”
苗婧表示同意:“应该用石头子儿砸他们。”
“你们都是事后诸葛亮,当时还不是怂得不敢出声。”
六个女孩子一齐叹气:“唉!”
苏清圆鼓了鼓嘴巴——早知不逞强了。
第二天一早七点,全体学生到训练场参加晨训。
平时的晨训上来就是八百米、站军姿,今天却全体在主席台旁边集合,半天都没有训练指令。
过了没一会儿,昨晚出现过的一个外附的教官上台了:“一中的同学们大家好。由于基地宿舍安排问题,昨晚几个外语学院附中的男生不守纪律,对一中的同学造成了严重骚扰。现在我们已经把昨天闹事的学生全部找到。请他们上来当众念处分。”
“找到了?”庄晴晴拉了拉苏清圆的马尾:“昨天不是说找不到吗?”
苗婧小声问:“是不是昨天晚上调监控啦?”
苏清圆摇头:“不知道啊。昨天晚上那么黑,监控里能录清楚谁对谁吗?”
这时候,十几个外附的男孩子一个接一个正步走着就上了台,站那听口令报了个数,然后就开始挨个念检查。
苏清圆看了看他们的脸,虽然不能全认出来,但大部分都眼熟,是没抓错的。
王莹她们二班站在一班旁边。她戴着刚配的眼睛,隔着一排男生探过头来:“诶,你们看,他们好像一个个鼻青脸肿的。”
“真的假的?”苏清圆眯起眼睛仔细瞧了一下——还真是的,个个脸上都挂了彩。
等他们都念完检查,下台的时候,苏清圆又看了看,还有一个腿一瘸一拐的呢。
庄晴晴看着那个一瘸一拐的,笑出了声来:“哈哈哈,怕不是让他们教官给打的。真解气!”
“不是他们教官打的,是他们外附的人自己动的手。”王铮就站在王莹跟庄晴晴中间,弓着背百无聊赖地把袖子挽过小臂:“昨天半夜,他们那边叫得跟杀猪一样,你们都没听见啊?”
“啊?是吗?”苗婧回过头:“昨天白天训练太累了,晚上都睡得实,反正我没听见。圆子你听见了吗?”
苏清圆昨天也早早就睡着了。她摇摇头。
庄晴晴问:“他们干啥自己打自己啊?”
王铮痞痞笑了笑:“昨天我翻过去问了问他们那边老大,说是半夜接到了悬赏打人的群发信息,要求把昨晚上闹事儿的人都揪出来。好处给了不少,他们当场就内讧了。还能这么干,真有意思。”
说完,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苏清圆。
苏清圆无比准确地接收到了他的目光,旋即,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陆辽肯定还没走呢,就在这附近。从外附揪人的事儿,就是他安排的。遥想起八运会之后,六中的孩子在一中门口拉横幅道歉的事儿,简直跟今天如出一辙。
一群平时日天日地的差生列队站在一中门前,见到一个一中的就喊一句“对不起,我们错了”,口号震天响。
再看看台上站着的那老几位,恐怕也就他能想出这么损的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