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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恨,是最容易衍生的情感。
[“真的会有凌驾于怨恨之上的情感吗?”
——“有的,有机会的话真想让你看看啊。”]
人类大祭司曾经温和又笃定地回答。
祈尤是不太相信的,但大祭司的眼睛里总有清澈充沛的真诚,如果说真的有什么人拥有那种凌驾于怨恨之上的情感,那一定有大祭司的一席之位。
不过大祭司故去多年,估计早就成灰几个轮回,也没有向他证明的机会了。
“所以,神仙祖宗!”叶锦一双手合十,虔诚地冲他鞠躬,“拜托了,请赐我一个猛1吧!”
祈尤摸了一块饼干塞进嘴里嚼着,又开始筛选他能听懂的字句。
这次就比较顺利,他只有“猛1”这个词听不懂,想了想以前现世时听过的之乎者也,面无表情道,“此为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叶锦一:“……”还他妈挺哲学,我倒是想他是我身内之物。
叶锦一讷讷翻译道,“我想……要个伴侣。男的。”
犹豫片刻又加了一句,“最好是能让孙故自愧不如的那种。”
祈尤:“……”滚吧。
叶锦一又试探性地说,“实在不行,装几天解决一下我燃眉之急的也行,我把孙故赶出去的时候已经放话说我找到男朋友了呜呜呜……”
现在我要随机抽取一个小朋友送给叶锦一啦,是哪个小朋友这么幸运呢。
祈尤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自己空瘪瘪的肚子。
饱腹困难,神生不易。
他沉吟片刻,为自己的归乡之路垫上了第一块石头:“我来吧。”
叶锦一一惊,以为他是要屈尊降贵,连忙把自己的肠子拧了十八个绳结才没立刻尖叫着拒绝,讲道理他是想要个枕边人,不是一个睡在旁边随时给自己一榔头的人。
在祈尤看蛆一样的目光下,叶锦一咽了口口水说,“我区区一个凡人配不上神仙祖宗……”
“你想多了。”
祈尤皱了皱眉头及时打断了叶锦一后面的话,想来也是觉得这个蘑菇头小鹌鹑都不够自己塞牙缝的。
叶锦一劫后余生似的出了口气,又双手合十冲他拜了拜,“谢谢祖宗,谢谢祖宗。”也不知道他是谢祈尤帮他演戏还是谢祈尤高抬贵手放了自己这只小鹌鹑。
下午的时候叶锦一临时发现自己还有课,给祈尤留了钥匙就急匆匆地踩着点儿出了门。
但他他妈就忘了用他那个二五脑想一想他是把什么东西留在了空无一物的家里。
祈尤黑着脸撑着无力的四肢慢吞吞地走进厨房里,四下里看了看。
现代社会的壁橱每一样器具对于他来说都陌生而危险。
但很明显,饿到极点的神已经不怕任何苦难险阻,就是天王老子挡他面前,他都能上去抽人一嘴巴。
祈尤最终找到了橱柜里仅剩下的一小捆生挂面,他停下来无言地认真观察了半晌,觉得这似乎不是插在香炉里的东西,随手一弹崩飞了一短岔儿。
……应该能吃。
他面无表情地将那捆生挂面直接了当塞进嘴巴里当萝卜似的咔嚓咔嚓嚼了。
然后甚是嫌恶地两口吐出来。
你妈的这东西能吃?
祈尤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返回客厅,仅剩的力气用扫雷一般的视线将整个屋子翻了个底儿朝天,就在全家仅有的几件家具要发出绝望的尖叫的时候,这位面露危色的神将目光落在了餐桌上的一枚铜币上。
可能在别人眼里,这枚古铜色的钱币灰扑扑得不起眼,甚至已经被岁月的锈迹侵蚀了大半显得脏兮兮的。
但在怨尤神眼里,这枚铜币……不,应该说是这种铜币打造以来便是血红色的。
那是怨恨的颜色。
这种铜币,曾经是专门为了召唤他打造的。
祈尤皱了一下眉头,走上前去轻轻巧巧将那枚铜币拾起在指尖摩挲着。
他想起在沉睡之前的那个朝代,百姓以红线系发,以铃音传恨,在魂请庙中向他诉求。
“那个宗门”为了让他更清晰地“听见”怨声便打造了这种浸在血里的铜币,但是——
“咕噜噜——”没等他继续想下去,他干瘪的肚子发出了愤怒的叫骂。
祈尤只犹豫了一秒果断地把铜币的事抛在脑后转手拿起旁边的房门钥匙。
挨饿是不可能挨饿的。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
黑暗,冷清,空荡荡。
这是怨尤神生来接受的一切。
他毫无怨言,画地为牢,自冕称王。
他从沉睡中苏醒,再现世面对的居然依旧是这些,甚至又多了一样,饥饿。
祈尤站在楼道门前,乌鸡鲅鱼。
老式居民楼的一层楼里暗黑得宛若地窖,他试探性地踹了一下门,发出砰的一声,直震得灰尘四起。
铁门纹丝不动是门最后一点尊严。
祈园丁心里种下了一棵树,后退一步,迅速飞起一脚——
整片门伴随一声尖叫弹了出去!
“我的妈呀!”拎着菜篮子的大婶僵硬地站在楼门口,从限时活动抢来五斤土豆的喜悦渐渐从那张老树皮似的脸上僵硬了。
她双眼发直地看着已经失去回弹能力的铁门,慢慢把视线移到站在自己面前披头散发红衣飘飘面露凶光的人,忽然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扛着五斤土豆转头使出了江湖失传已久的水上漂头也不回地飞速逃离现场。